通典卷第一百四十七 樂七
郊廟宮懸備舞議 郊廟不奏樂廟諸室別舞議
祭日不宜遍舞六代樂議 舞佾議
宗廟迎送神樂議 散齋不廢樂議
臨軒拜三公奏樂議 三朝行禮樂失制議
三朝上壽有樂議 三朝不宜奏登歌議
徹食宜有樂議 巴渝舞雜武舞議
皇后樂議 東宮宴會奏金石軒懸及女樂等議
皇帝幸東宮鼓吹作議
國哀廢樂議
遏密不設懸議 大喪而弟嗣位未三年廢樂議 大喪在寇梓宮未返廢樂議 皇后崩服未終廢樂議 太后父喪廢樂議 皇后母喪廢樂議 公主喪廢樂議 太子所生喪廢樂議 大臣喪廢樂議 忌月不廢樂議
郊廟宮懸備舞議魏 宋 梁 大唐
魏散騎常侍王肅議曰:「王者各以其禮制事天地,今說者據周官單文為經國大體,懼其局而不弘也。漢武帝東巡狩封禪還,祠太一於甘泉,祭后土於汾陰,皆盡用其樂。言盡用者,謂盡用宮懸之樂也。天地之性貴質者,蓋謂其器之不文,不謂庶物當減也。禮,天子宮懸,舞八佾。今祀圜丘、方澤,宜以天子制,設宮懸之樂、八佾之舞。」奏可。
肅又議曰:「說者以為周家祀天唯舞雲門,祭地唯舞咸池,宗廟唯舞大武,似失其義矣。周禮,賓客皆作備樂。左傳:『王子頹享五大夫,樂及遍舞。』六代之樂也。然則一會之日,具作六代之樂。天地宗廟,事之大者,賓客讌會,比之為細。王制曰:『庶羞不踰牲,燕衣不踰祭服。』可以燕樂而踰天地宗廟之樂乎?周官:『以六律、六同、五聲、八音、六舞大合樂,以致鬼神,以和邦國,以諧萬民,以安賓客,以悅遠人。』夫六律、六呂、五聲、八音,皆一時而作之,至於六舞獨分擘而用之,所以不厭人心也。又周官:『韎師掌教韎樂,韎音莫拜切。祭祀則帥其屬而舞之,大享亦如之。』韎,東夷之樂也。又:『鞮鞻掌四夷之樂與其聲歌,祭祀則吹而歌之,燕亦如之。』四夷之樂,乃入宗廟;先代之典,獨不得用。大享及燕曰如之者,明古今夷夏之樂皆主之於宗廟,而後播及其餘也。夫作先王樂者,貴能苞而用之也。納四夷之樂者,美德廣之所及也。高皇帝、太皇帝、太祖、高祖、文昭廟,皆宜兼用先代及武始、大鈞之舞。」
尚書盧毓奏:「協律中郎將左延年議,按周禮『以雲門祀天,咸池祀地』,又今宗廟用宮懸,則祀天地宜用宮懸。博士趙怡以為,古無四懸,四懸自周始耳,未有作古樂而用近懸也。按今天地之樂懸,謂之上下管,與虞舜笙鏞同。不言二懸,宜如故事,但設上下管而已。」
侍中繆襲議:「周存六代之樂,故各有所用。今樂制既亡,唯承漢氏韶武。魏承舜,又周為二王之統,故文始、大武、武德、武始、大鈞可以備四代之樂。奏黃鍾,舞文始,以禮天地;奏太蔟,舞大武,以祀五郊、明堂;奏姑洗,舞武德,巡狩以祭四望山川;奏蕤賓,舞武始、大鈞,以祀宗廟;及二至祀丘澤,於祭可兼舞四代。又漢有雲翹、育命之舞,不知所出,舊以祀天。今可兼以雲翹祀圜丘,兼以育命祀方澤。祀天地宜宮懸,如延年議。」
司空衛臻議:「圜丘宜用大韶,樂宜宮懸。宗廟之樂,宜用武始、咸熙。」
宋武帝永初始調金石。文帝元嘉十八年,有司奏:「二郊宜奏登歌。」後詔顏延之造歌詩,廟舞猶闕。
孝武孝建二年,前殿中曹郎荀萬秋議:「按禮,祭天地有樂者,為降神也。故易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周官曰:『作樂於圜丘之上,天神皆降。作樂於方澤之中,地祇皆出。』又曰:『乃奏黃鍾,歌大呂,舞雲門,以祀天神。乃奏太簇,歌應鍾,舞咸池,以祀地祇。』由斯而言,以樂祭天地,其來尚矣。今郊享闕樂,竊以為疑。祭統曰:『夫祭有三重焉:獻之屬莫重於祼,聲莫重於升歌,舞莫重於武宿夜,此周道也。』至於漢奏五行,魏舞咸熙,皆以用享。爰逮晉氏泰始之初,傅玄作晉郊廟歌詩三十二篇。元康中,荀蕃受詔成父勖業,定金石四懸,用之郊廟。是則相承郊廟有樂之證也。今廟祠登歌雖奏,而舞象未陳,懼闕備禮。方茲禮儀遺逸,罔不具舉,而況出祇降神,輟樂於郊祭;昭德舞功,有闕於廟享。謂郊廟宜設備樂。」於是竟陵王誕等五十一人並同萬秋議。
梁武帝制曰:「先儒皆以宗廟宜設宮懸。按周官:『奏黃鍾,歌大呂,舞雲門,以祀天神;奏太蔟,歌應鍾,舞咸池,以祭地祇;奏夷則,歌小呂,舞大護,以饗先妣;奏無射,歌夾鍾,舞大武,以享先祖。』虞書云:『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下管«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周禮則分樂享祀,虞書則止鳴兩懸,求之於古,無宮懸之文。按所以不宮懸者,事人禮縟,音辱,數也。事神禮簡。禮器云:『天子之堂九尺,而至敬不壇。天子龍袞,而至敬不文。觀天下物,無可以稱其德者,則以少為貴。』郊特牲云:『宗廟之器,可用也,而不可便其利。所以交於神也,不可以同於所安樂之義也。』王肅初不分析此前數旨,直言用天子之制。若郊廟既均其制,二神禮文復何以同?今宜祀天地宗廟,逐所應須。便即設之,則非宮非軒,非判非特,直以至敬所應施用耳。」
大唐麟德二年十月,詔:「國家平定天下,革命創制,紀功旌德,久被樂章。今郊祀四懸,猶用干戚之舞,先朝作樂,韞而未伸。其郊廟享宴等所奏宮懸,文舞宜用功成慶善之樂,皆著履執拂,依舊服蔥褶、童子冠;其武舞宜用神功破陣之樂,皆衣甲持戟,其執纛之人亦著金甲。人數並依八佾,仍量加簫、笛、歌鼓等,於懸南列坐,若舞即與宮懸合奏。其宴樂內二色舞者,仍依舊別設。」
儀鳳二年十一月,太常少卿韋萬石奏曰:「據貞觀禮,郊享日文舞奏元和、順和、永和等樂,其舞人著委貌冠服,手執籥翟;其武舞奏凱安,其舞人著平冕,手執干戚。奉麟德二年十月敕,文舞改用功成慶善樂,武舞改用神功破陣樂,并改器服。但以慶善樂不可降神,破陣樂又未入雅樂,雖改用器服,其舞曲依舊,迄今不改。事既不安,恐須別有處分。」詔曰:「舊文舞、武舞既不可廢,并器服總宜依舊。若懸作上元舞日,仍奏神功破陣樂及功成慶善樂,,并殿庭用舞,並須引出懸外而作。其安置舞曲,宜更商量作安穩法。并錄凱安六變法象奏聞。」萬石又與刊正樂官等奏曰:「謹按凱安舞是貞觀年中所造武舞,準貞觀禮及今禮,但郊廟祭享奏武舞之樂即用之。凡有六變。一變象龍興參墟,二變象克靖關中,三變象東夏賓服,四變象江淮寧謐,五變象獫狁讋伏,六變象兵還振旅。謹按貞觀禮,祭享日武舞唯作六變,亦如周之大武,六成樂止。今禮奏武舞六成,而數終未止,既非師古,不可依行。其武舞凱安,請依古禮及貞觀禮,六成樂止。立部伎內破陣樂五十二遍,修入雅樂,只有兩遍,名七德。立部伎內慶善樂五十遍,修入雅樂,只有一遍,名九功。上元舞二十遍,今入雅樂,一無所減。每見祭享日三獻已終,上元舞猶自未畢,今更加破陣樂、慶善樂,恐酌獻以後,歌舞更長。其雅樂內破陣樂、慶善樂、上元舞三曲,並請修改通融,令長短與禮相稱,冀於事為便。破陣樂有象武事,慶善樂有象文事。按古六代舞,有雲門、大咸、大韶、大夏等,是古之文舞;殷之大護、周之大武,是古之武舞。先儒相傳,國家以揖讓得天下,則先奏文舞;若以征伐得天下,則先奏武舞。請應用二舞日,先奏神功破陣樂,次奏功成慶善樂。先奉敕於圜丘、方澤、太廟祠享日,則用上元之舞。臣據見行禮,欲於天皇酌獻降復位高皇在位尊號天皇。以後,即作凱安,六變樂止,其神功破陣樂、功成慶善樂、上元舞三曲,待改修訖,以次通融作之,即得新舊並行,前後有序。」詔從之。
開元八年九月,瀛州司法參軍趙慎言論郊廟用樂表曰:
祭天地宗廟,樂合用商音。又周禮三處大祭,俱無商調。鄭玄云:「此無商調者,祭尚柔,商堅剛也。」以臣愚知,斯義不當。但商音,金也;周德,木也。金能剋木,作者去之。今皇唐土王,即殊周室。五音損益,須逐便宜,豈可將木德之儀,施土德之用?又說者以商聲配金,即作剛柔理解,殊不知聲無定性,音無常主,剛柔之體,實由其人,人和則音和,人怒則聲怒,故禮稱「怒心感者,其聲麤以厲;愛心感者,其聲和以柔。」秖如宮聲為君,商聲為臣,豈以臣位配金,金為臣道,便為剛乎?其三祭並請加商調,去角調。
又郊廟二舞人,不依古制,未協人神。按周禮:「以樂舞教國子,舞雲門、大咸、大護、大武。」是知古之舞者,即諸侯子孫,容服鮮麗,故得神祇降福,靈光燭壇。今之舞人,並容貌蕞陋,屠沽之流,用以接神,欲求降福,固亦難矣。有隋之際,猶以品子為之,號為「二舞郎」,逮乎聖朝,遂變斯制。誠願革茲近誤,考復古道。其二舞人,望取品子年二十以下,顏容修正者充。令太常博士主之,準國子學給料。行事之外,習六樂之道,學五禮之儀。十周年,量文武授散官,號曰「雲門生」。
又按周禮:「奏太蔟,歌應鍾,以享地祇。」注云:「地祇,謂神州、社稷也。」太蔟,陽也,位在寅。應鍾,陰也,位在亥。故斗建亥,則日月會於寅;斗建寅,則日月會於亥。是知聖人之制,取合於陰陽;歌奏之儀,用符於交會。今之祭社,即乖古法,乃下奏太蔟,上歌黃鍾。但太蔟、黃鍾,俱是陽律,上下歌奏不異,乃是陽合於陽,非特違其禮經,抑亦乖於會合。其社壇歌黃鍾,請改為應鍾均。
又五郊,工人、舞人衣服合依方色。按周禮:「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珪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是知五天帝德,色玉不同;四時文物,各隨方變。冀以同色相感,同事相宜,陰陽交泰,莫不由此。今祭器茵褥,總隨於五方,五郊衣服,獨乖於方色,舞者常持皁飾,工人恆服絳衣。以臣愚知,深為不便。其工人、舞人衣服,請各依方色。其宗廟黃色,仍各以所主色褾袖。
又以樂治身心,禮移風俗,請立樂教以化兆民。周禮曰:「以樂教國子中、和、祗、庸、孝、友。」其國子諸生請教以樂經,同於禮傳,則人人知禮,家家知樂,自然風移俗易,災害不生。其樂經章目雖詳,稍乖旨要,請委通明博識修撰訖,然後頒下。二十五年,太常卿韋縚令博士韋逌、直太樂李尚沖、樂正沈元福、郊社令陳虔、申懷操等,詮敘前後所行用樂章,為五卷,以付太樂、鼓吹兩署,令工人習之。時太常舊相傳有讌樂五調歌詞各一卷,或云貞觀中侍中楊恭仁妾趙方等所詮集,詞多鄭、衛,皆近代詞人雜詩。至是,縚又令太樂令孫玄成更加整比,為七卷。
開元二十九年六月,太常奏:「東封太山日所定雅樂,其樂曰:元和六變以降天神,順和八變以降地祇,皇帝行用太和之樂,其封太山登歌奠玉幣用肅和之樂,迎俎用雍和之樂,酌福飲福酒用福和之樂,送文迎武用舒和之樂,亞獻、終獻用凱安之樂,送神用夾鍾元和之樂,禪社首送神用林鍾宮順和之樂,享太廟迎神用永和之樂,獻祖宣皇帝酌獻用光大之舞,懿祖光皇帝酌獻用長發之舞,太祖景皇帝酌獻用大政之舞,代祖元皇帝酌獻用大成之舞,高祖神堯皇帝酌獻用大明之舞,太宗文武皇帝酌獻用崇德之舞,高宗天皇大帝酌獻用鈞天之舞,中宗孝和皇帝酌獻用太和之舞,睿宗大聖真皇帝酌獻用景雲之舞,徹豆用雍和之舞,送神用黃鍾宮永和之樂。臣以樂章殘缺,積有歲時。自有事東巡,親謁九廟,聖情慎禮,精祈感通,皆祠前累月,考定音律。請編入史冊,萬代施行。」乃下制曰:「王公卿士,爰及有司,頻詣闕上言,請以唐樂為名者。斯至公之事,朕安得而辭焉!然則大咸、大韶、大護、大夏,皆以大字表其樂章。今依所請,宜曰大唐樂。」
郊廟不奏樂廟諸室別舞議宋 大唐
宋顏竣七旬反議曰:「郊之有樂,蓋生周易、周官,歷代著議,莫不援準。夫『掃地而祭,器用陶匏』,唯質與誠,以章天德,文物之備,理固不然。孝經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則豫之作樂,非郊天也。大司樂職:『奏黃鍾,歌大呂,舞雲門,以祀天神。』鄭注:『天神,五帝及日月星辰也。』王者以夏正月,祀其所受命之帝於南郊,則二至之祀,又非天地。考之眾經,郊祀有樂,未見明證。宗廟之禮,事炳載籍。爰自漢元,迄於有晉,雖時或更制,大抵相因,其惟不襲名號而已。今樂典淪滅,知音代寡,改作之事,臣聞其語。正德、大豫,禮容具存,宜殊其徽號,飾而用之。以正德為宣化之舞,大豫為興和之舞,庶足以光表世烈,悅彼後昆。前漢祖宗,廟處各異,主名既革,舞號亦殊。今七廟合食,殿庭共所,舞蹈之容,不得廟有別制。後漢東平王蒼已議之矣。又王肅、韓祗以王者德廣無外,六代四夷之舞,金石絲竹之樂,宜備奏宗廟。愚謂蒼、肅之議,合於典禮,適於當今。」
左僕射建平王宏又議:「竣據周禮、孝經,天與上帝,連文重出,故謂上帝非天,則易之作樂,非為祭天也。按易稱『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尚書云『肆類于上帝』。春秋傳曰:『告昊天上帝』。凡上帝之言,無非天也。天尊不可以一稱,故或謂之昊天,或謂之上帝,或謂之昊天上帝,不得以天有數稱,便謂上帝非天。徐邈推周禮『國有故,則旅上帝』,以知禮天,旅上帝,同是祭天。言禮天者,謂常祀也;旅上帝者,有故而祭也。孝經稱『嚴父莫大於配天』,故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既以配天為義,則上帝猶天益明也。不欲使二天文同,故變言上帝耳。周禮祀天之言再見,故鄭注以前天神為五帝,後冬至所祭為昊天。竣又云『二至之祀,又非天地』。未知天地竟應以何時致享?記云:『掃地而祭,器用陶匏。』旨明所用質素,無害以樂降神。荀萬秋謂郊宜有樂,事有典據。竣又云『東平王蒼以為前漢諸祖別廟,是以祖宗之廟可得各有舞樂。至於祫祭始祖之廟,則專用始祖之舞。故謂後漢諸祖,共廟同庭,雖有祖宗,不宜人人別舞』。此誠一家之意,而未統適時之變也。後漢從儉,故諸祖共廟,猶以異室存別廟之禮。晉氏以來,登歌頌美,諸室繼作。至於祖宗樂舞,何獨不可迭奏?苟所詠者殊,雖共庭亦非嫌也。魏三祖各有舞樂,豈復是異廟邪?」眾議並同。
大唐貞觀十四年六月,詔曰:「殷薦祖考,以崇功德,比雖加誠潔,而廟樂未稱。宜令所司詳諸故實,制定奏聞。」祕書監顏師古議曰:「伏惟皇祖弘農府君、宣簡公、懿王,並積德累仁,重光襲軌,化覃行葦,慶崇瓜瓞。詩云:『濬哲維商,長發其祥。』言殷之先祖,久有深智,虞、夏二代,發貞祥也。三廟之樂,請同奏長發之舞,其登歌則各為辭。太祖景皇帝,跡肇沮、漆,教漸豳、岐,胥宇之志既勤,靈臺之萌始附。詩云:『君子萬年,永錫祚胤。』言遐遠之期,惟天所命,長與福祚,流於子孫也。廟樂請奏永錫之舞。代祖元皇帝,丕承鴻緒,克紹宏猷,實啟蕃昌,用集寶命。易大有:「彖曰:其德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言德應天道,行不失時,剛健靡滯,文明不犯也。廟樂請奏大有之舞。高祖大武皇帝,膺期馭曆,揖讓受終,奄有四方,仰齊七政,介以景福,申茲多祜,式崇勿替,誕保無疆。易曰:『大明終始,六位時成。』謂終始之道,皆能大明,故不失時,成六位也。詩有大明之篇,稱文王有明德。廟樂請奏大明之舞。文德皇后,厚德載物,凝暉麗天。易曰:『含弘光大,品物咸亨。』言坤道至靜,柔順利貞,資生庶類,皆暢達也。廟樂請奏光大之舞。」
給事中許敬宗議曰:「臣聞七廟觀德,義冠於宗祀;三祖在天,式彰於嚴配。前聖所履,莫大於茲。鍾律革音,播鏗鏘於享薦;羽籥成列,申蹈厲於蒸嘗。爰制典司,加崇稱號,循聲覈實,敬闡尊名。謹備樂章,式昭彝範。皇祖弘農府君、宣簡公、懿王廟樂,請同奏長發之舞。太祖景皇帝廟樂,請奏大階之舞。代祖元皇帝廟樂,請奏大成之舞。高祖大武皇帝廟樂,請奏大明之舞。文德皇后廟樂,請奏光大之舞。七廟登歌,請每室別奏。」詔曰:「可。」
祭日不宜舞六代樂議梁 陳
梁武帝時,太常任昉奏:「據魏王肅議,周禮,賓客皆作備樂。況天地宗廟,事之大者。周官『以六律、六同、五聲、八音、六舞大合樂,以致鬼神,以和邦國』。請依王肅,祀祭郊廟備六代樂。」帝曰:「按言『大合樂』者,是使六律與五聲克諧,八音與舞蹈合節耳,豈謂致鬼神祇用六代樂也。其後即言『乃分樂而序之,以祭以享以祀』,此則曉然已明,肅則失其旨矣。推檢記載,初無宗廟郊禋遍舞之文。唯明堂位云:『以禘禮祀周公於太廟,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皮弁素積,裼而舞大夏。納夷蠻之樂於太廟,言廣魯於天下也。』按所以舞大武、大夏者,止欲備其文武二舞耳,非兼用六代也。夏以文受,周以武功,所以兼之。而不用護者,護,武舞也。周監於二代,質文乃備。納蠻夷樂者,此明功德所須,蓋止施禘祭,不及四時也。今四時之祭而不遍舞者何?夫祭尚於敬,不欲使樂繁禮縟。故季氏逮闇而祭,日不足繼之以燭,雖有強力之容,肅敬之心,皆倦怠矣。有司跛彼義反倚乙利反以臨祭,其為不敬大矣。他日祭,子路與焉,質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孔子聞之,曰:『誰謂由也而不知禮乎!』儒者知子頹宴享猶舞六代,不知有司跛倚,不敬已大。若依肅議,用六代樂者,郊堂既有迎神之樂,又登歌各頌功德,遍以六律,繼以出入,方待樂終,然後罷祭者,此則乖仲尼韙晏朝之旨。若三獻禮畢,即便卒事,則無勞於遍舞也。」
陳武帝欲設備樂,有司議以梁武帝議為非。時碩學名儒,朝端在位者,咸希上旨,並即注同。祠部侍郎姚察乃博引經籍,獨違群議,據梁樂為是。當時驚駭,莫不慚服。
舞佾議宋
宋文帝元嘉十三年,司徒彭城王義康於東府正會,依舊給伎。總章工馮大列:「相承給諸王伎十四種,其舞伎三十六人。」太常博士傅崇議以為:「未詳此人數所由。唯杜氏注左傳佾舞云,諸侯六六三十六人,以為非也。夫舞者所以節八音也,八音克諧,然後成樂,故樂必以八人為列,自天子至士,降殺以兩,兩者,減其二列耳。杜以為一列又減二人,至士止餘四人,豈復成樂?按服虔注左傳云:『天子八八,諸侯六八,大夫四八,士二八。』其議甚允。今諸王不復舞佾,其總章舞伎,即古之女樂也。殿庭八八,諸王則應六八。春秋、鄭伯納晉悼公女樂二八,晉以一八賜魏絳,此樂以八人為列之證也。若如議者,唯天子有八,則鄭應納晉二六,晉應賜絳一六也。自天子至士,其文物典章,尊卑差級,莫不以兩。未有諸侯既降二列,又一列輒減二人,近降太半,非唯八音不具,於兩義亦乖。」
宗廟迎送神樂議宋 梁
沈約宋書曰:「東晉及宋,太祝唯送神而不迎神。近議者或云廟以居神,恆如在也,不應有迎送之事,意以為並乖其衷。立廟居靈,四時致享,以申孝思之情。夫神升降無常,何必恆安故處?故祭義云『樂以迎來,哀以送往』。鄭注云:『迎來而樂,樂親之來;送往而哀,哀其享否不可知也。』尚書曰:『祖考來格。』漢書安世房中歌曰:『神來宴娭。』詩云『三后在天』,又云『神保遹歸』,注曰歸於天也。此蓋言神有去來,則宜有送迎明矣。即周肆夏之名,備迎送之樂。古以尸象神,故儀禮有迎尸送尸。今近代雖無尸,豈可無迎送之禮?又傅玄有迎神送神歌辭,明江左不迎,非舊典也。」
梁有司議曰:「漢禮樂志云:『太祝迎神於廟門,奏嘉至,猶古降神之樂也。』宋孝建則奏肆夏,元徽則奏昭夏。魏晉無文。齊則因宋。按周禮:『尸出入則令奏肆夏,牲出入則令奏昭夏。』二者尸、牲所奏,本無迎送之義。郊特牲曰:『殷以樂降神,周以鬯降神。』殷尚質,據天而起,先聲樂乃灌地;周尚文,據地而生,先灌地乃擊樂。以殷而言,止施郊壇。清廟嚴閟,此唯靈宅,主安於龕,神若是依。既無出入,何事迎送?歌陽而迎,彌非降神之敬。儒者云,周祀,尸出入,奏肆夏;今無復尸,即以迎神。尸非神,神非尸,迴此迎神,失之已遠。宗廟則應省迎送樂。」武帝制曰:「禮云:『祭之日,樂與哀半。樂以迎來,哀以送往。』尚書有『高宗肜日』之文,詩著絲衣『繹賓尸』之作。故儒者說:『言今日之祭,明日又祭。殷曰肜,周以為繹。』肜繹之祭,在乎門傍,名以為祊,此豈不以神靈不測,於此庶或遇之?殷人求陽,周人求陰。今既絕灌地之禮,宜在求陽之義。尸非神,神非尸,今可得言主非神,神非主。以不若爾,主雖安於龕室,神則無所不之。送迎之樂彌會,陰陽不測之理。前儒之議,如似可安,今隨人所用。」
散齋不廢樂議後漢
後漢仲長統論散齋可宴樂。御史大夫郗慮奏改國家齋日從古制,諸祭祀皆十日,致齋七日,散齋三日。致齋、散齋之日內,有嘉慶之事,或言可賀會宴樂,或言不可。尚書令荀彧與臺郎董遇議曰:「禮志云:『三日齋,一日用之,猶恐不敬。二日伐鼓,何居。』音姬。又云:『君致齋於外,夫人致齋於內。』散齋則是事之漸。然則散齋未絕外內與宴樂之事也。今一歲之內,大小祭祀,齋將三百日,如此,無復用樂之時。古今之制,當各從所宜。若外張多日,而內實犯禮,乃所以廢齋也。散齋宜從得會宴樂。」
臨軒拜三公奏樂議晉
晉博士張放議,臨軒遣使應作樂。放引:「泰始間,皇太子冠,太子進而樂作,位定而樂止。王者、諸侯,尊卑雖殊,至於禮秩,或有同者。冠之與拜,俱為嘉禮,是以準昔儀注,謂宜作樂。今符云:『至尊受太子拜時,無鐘磬之樂也。』又按泰始三年,有司奏:『皇太子明膺休命,光啟嘉祚,宜依漢魏故事大會。』武帝詔曰:『情懷哀慘,每歲正會,以四方集,故不從心耳,此日可不會。』循如前典,無不應會。但時有險夷,故禮異耳,非謂斯時不應會也。」太常蔡謨等言:「拜三公應有樂,宿設懸於殿庭。今門下云,非祭享則無樂。按冠禮有樂。傳曰:『國卿,君之貳也。』是以命使之日,御親臨軒,百僚陪位,此即敬事之意也。古者,天王饗下國之使,命將帥,遣使臣,皆有樂。故詩敘曰:『皇皇者華,君遣使臣也。』『歌采薇以遣之,出車以勞還,杕杜以勤歸』。皆作樂而歌之。今命大使,拜輔相,比於下國之臣,輕重殊矣。輕誠有之,重亦宜然。博士考古,以事義相準,故謂臨軒遣使,宜有金石之樂。至於隨時之宜,或樂制未備,非守禮之官所裁。」詔曰:「三公鼎司,皇帝有拜興之禮,何以不設樂?又正位南面,何以不服冕?」尚書顧和又言:「臨軒拜三公不應有樂,禮無其文。按衛宏所撰漢儀,拜丞相亦無樂。古之燕饗有樂者,以暢賓之歡耳。今拜三公,事畢於庭階,禮成於拜立,歡宴未交,無庸於樂。」
三朝行禮樂失制議晉
晉司律中郎將陳頎云:昔杜夔傳舊雅樂四曲,一曰鹿鳴,二曰騶虞,三曰伐檀,四曰文王,皆古聲辭。太和中,左延年改夔騶虞、伐檀、文王三曲,更自作聲節,其名雖存,而聲實異。唯因夔鹿鳴,全不改易也。魏代正朝大會,太尉奉璧,群后行禮,東廂雅樂常作者是也。後又改三篇,第一曰於赫篇,詠武帝,聲節與古鹿鳴同;第二曰巍巍篇,詠文帝,用左延年所改騶虞聲;第三曰洋洋篇,詠明帝,亦用延年所改文王聲;第四復用鹿鳴。鹿鳴之聲重用,而除古伐檀。及晉初,食舉亦用鹿鳴。按左傳:「穆叔如晉,晉侯享之,工歌鹿鳴之三,三拜。『鹿鳴,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毛詩云:「鹿鳴,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盡其心也。」詩、傳並無行禮。又叔孫通所製漢儀,復無別行禮事。荀氏云:「魏氏行禮、食舉,再取周詩鹿鳴以為樂章。又鹿鳴以宴嘉賓,無取於朝,考之舊聞,未知所應。」荀勖乃除鹿鳴舊歌,更作行禮詩四篇,先陳三朝朝宗之義。食舉樂歌詩十二篇。三元肇發,群后奉璧,趨步拜起,莫非行禮,豈容別設一樂謂之行禮邪?荀譏鹿鳴之失,似悟昔謬,還製四篇,復襲前軌。
三朝上壽有樂議
禮記但有獻酬,無上壽文。唯詩雅云:「武拜稽首,天子萬壽。」豳風云:「為此春酒,以介眉壽。」雖非灼然明文,要是髣彿其事。古者詩工皆歌之,故可得而言也。漢興,叔孫通定禮儀。七年,長樂宮成,諸侯朝,禮畢,復置法酒,侍坐殿上皆伏,以尊卑次起上壽。漢故事「上壽四會曲」,注言「但有鐘鼓,而無歌詩」。魏初作四會,有琴筑,但無詩。雅樂郎郭瓊云:「明帝青龍二年,以長笛食舉第十二古大置酒曲代四會,又易古詩名曰羽觴,行用為上壽曲,施用最在前,鹿鳴以下十二曲名食舉樂,而四會之曲遂廢。」漢故事、鄧、吳及瓊等食舉之曲,與時增損。張華上雅樂詩表云:「魏上壽、食舉詩及漢氏所施用,其文句長短不齊,皆未合於古雅。」漢故事則云「上壽四會曲」,華亦言有歌辭,其注當是闕文。晉代歌詩,傅玄述具存。
三朝不宜奏登歌議
禮記燕居:「入門而金作,示情也;升歌清廟,示德也;下管象武,示事也。是故古之君子,不必親相與言也,以禮樂以相示。」郊特牲云:「奠酬而工升歌,發德也。歌者在上,匏竹在下,貴人聲也。」明堂位云:「升歌清廟,下管象武。」太師職云:「大祭祀,帥瞽登歌,令奏擊拊。」小師職云:「大祭祀,登歌擊拊。」尚書大傳云:「古者,帝王升歌清廟之樂,大琴練絃達越,大瑟朱絃達越,以韋為鼓,竽瑟之聲亂人聲。清廟升歌,先人功烈德深也。周公升歌文王之功烈德深,苟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故書曰:『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此之謂也。」按:登歌各頌祖宗之功烈,去鐘徹竽,以明至德。所以傳云:「其歌呼也,曰『於穆清廟』。於者,歎之也。穆者,敬之也。清者,欲其在位者遍聞之也。」檢以經記,悉施郊廟耳,非元日所宜奏也。若三朝大慶,百辟具陳,升工席殿,以歌祖宗,君臣相對,便應涕淚,豈可獻酬舉爵以申歡宴邪?若改辭易旨,苟會一時,則非古人登歌之義。
徹食宜有樂議
周官云:「王大食,三侑,皆令鐘鼓。」漢蔡邕云:「王者食舉以樂。今但有食舉樂,食畢則無樂。按膳夫職『以樂侑食』,禮記云:『客出,以雍徹,以振羽。』論語云:『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如此,則徹食應有樂,不容同用食舉也。」
巴渝舞雜武舞議魏 宋
魏文帝黃初二年,改巴渝舞曰昭武。至明帝景初元年,尚書奏:「考覽三代禮樂遺曲,據功象德,奏作武始、咸熙、章斌三舞,皆執羽籥。」晉又改魏昭武曰宣武舞,羽籥舞曰宣文舞。武帝咸寧元年,詔定祖宗之號,而廟樂乃停宣武、宣文二舞,而同用荀勖所使郭瓊、宋識等所造正德、大豫二舞。
宋武帝永初元年,改正德舞為前舞,大豫舞為後舞。建武二年,有司奏:「宋承晉氏郊廟之樂,未有名稱,直號前舞、後舞、有乖古制。」於是改前舞為凱容,謂之文舞;後舞為宣烈,謂之武舞。何承天三代樂序云:「正德、大豫二舞,蓋出於二容樂,然則其聲節有古之遺音焉。」晉使郭瓊、宋識等造正德、大豫舞,初不言因革昭業等兩舞,承天空誤二容,竟自無據。按正德、大豫二舞,即出宣武、宣文、魏大武三舞也。何以知之?宣武,魏昭武舞也;宣文,魏文始舞也。魏改巴渝為昭武,五行曰大武。今凱容舞則執籥翟,此即魏文始舞也。宣烈舞有牟弩,有干戚。牟弩,漢巴渝舞也;干戚,周武舞也。宋代止革其辭與名,不變其舞。舞相傳習,至今不改。瓊、識所造,正是雜用二舞,以為大豫耳。夷蠻之樂,雖陳宗廟,不應雜以周舞也,遂皆稱雅正,以為盛德。歷代景行,所差實遠。
皇后樂議魏 隋
魏文帝黃初二年,侍中繆襲奏曰:「文昭皇后四懸之樂,當銘顯其均奏次第,依太祖之名,號曰昭廟之具樂。」尚書奏曰:「禮,婦人繼夫之爵,同牢配食者,樂不異文。昭皇后今雖別廟,至於宮懸樂器音均,宜如襲議。」奏可。
隋牛弘修皇后房內之樂。據毛萇、侯苞、孫毓故事,皆有鐘磬,而王肅之意,乃言不可。又陳統云:「婦人無外事,而陰尚柔,以靜為體,不宜用金石。」弘等采肅、統言,以取正焉。煬帝大業元年,祕書監柳顧言增房中樂,益其鐘磬,奏曰:「房內樂者,主為王后絃歌諷誦,以事君子。文王之風,由近及遠,樂以感人,須存雅正。既不設鐘鼓,義無四懸,何以取正於婦道也。磬師職云:『燕樂之鐘磬。』鄭玄曰:『燕樂,房中樂也。』以此而論,房中之樂,非獨絃歌,必有鐘磬也。請以歌磬、歌鐘,各設二,土革絲竹並副之。女伎肄習,朝燕則用之。」詔曰:「可。」
東宮宴會奏金石軒懸及女樂等議梁 大唐
梁武帝天監六年,東宮新成,皇太子出宮後,於崇正殿宴會。兼殿中郎司馬褧口迥反議謂:「既於崇正殿宴會,太子臨座,其事重,宜依禮會奏金石軒懸之樂。」舊東宮元會儀注,宮臣先入,入時無樂,至上宮客入,方奏樂。天監中,掌賓禮賀瑒議:「按禮,賓入而懸興,示易以敬也。和易以敬,宮人皆然,謂不應有異。愚以宮臣始入,便應奏樂。」制曰:「宜。」瑒又議:「上宮元會,奏大壯武舞、大觀文舞。舊東宮儀注既不奏,問樂府有,恐是舊儀注闕。」制曰:「學者今止云應猶未見,其儀更可議。」議曰:「按禮記云:『天子為樂也,以賞諸侯之有德。其治人勞者,舞行綴遠;其治人逸者,舞行綴短。觀其舞,知其德。』以此而求,諸侯舞時,王之樂可知也。況皇儲養德春宮,式瞻攸屬,謂宜備二舞,以宣文武之德焉。」制曰:「依議。」瑒又議:「上宮元會始作樂,先奏相和五引。今未審東宮元會同不?」制曰:「宜同。」
大唐先天元年正月,皇太子令宮臣就率更寺閱女樂。太子舍人賈曾諫曰:「臣聞作樂崇德,以感人神。韶夏有容,咸英有節,婦人媟黷,無廁其間。昔魯用孔子,幾致於霸,齊人懼之,饋以女樂,魯君既受,孔子遂行。戎有由余,兵強國富,秦人反間,遺之女妓,戎王耽悅,由余乃奔。斯則大聖名賢,嫉之已久矣。良以婦人為樂,必務冶容,哇姣動心,蠱惑喪志。上行下效,淫俗將成,敗國亂人,實由茲起。殿下監撫餘閑,宴私多適,後庭妓樂,古或有之;至於所司教習,章示群僚,慢妓淫聲,實虧睿化。伏願並令禁斷。」
皇帝幸東宮鼓吹作議晉
晉武帝時,儀昔關皇太子:「某月某日納妃,依禮,舊不作樂。未審至尊明幸東宮,應作鼓吹與不?」輿曹郎虞龢議謂:「輿駕度宮,雖為婚行,跡實遊情求治,作鼓吹非嫌。」
國哀廢樂議
遏密不設懸議晉 大唐
晉有司下太常曰:「朝廷遏密則素會」。時云「應懸而不樂」。博士孔恢議曰:「素會宜都去懸。設樂為作,不作則不宜懸也。孟獻子懸,自是應作而不作耳,故夫子曰『加於人一等』,非為不應作而應懸也。國諱尚近,謂金石不可陳於庭也。」於時不從恢議,正朝自懸而不作。
大唐貞觀二十三年,高宗即位,詔宜以來年正月二日受朝,其樂懸及享群臣並停。永徽元年正月,有司言:「依禮,享祀郊廟並奏宮懸。比停教習,恐致廢忘。伏尋故實,漢魏祗祔之後,庶事如舊。國之大禮,祠典為先。今既逾年,理宜從吉。若不肄習,實慮不調,誠敬有虧,致招罪責。」並從之。
大曆十四年十二月,禮儀使、吏部尚書顏真卿奏:「謹按周禮大司樂職云:『諸侯薨,令去樂。大臣死,令弛樂。』鄭注云:『去,謂釋下也。』是知哀輕者釋,哀重者藏。又晉元后秋崩,武帝咸寧元年饗萬國,不設樂。晉博士孔恢議,朝廷遏密,懸而不樂。恢以為:『宜都去懸。設樂為作,不作則不宜懸。國哀尚近,謂金石不可陳於庭。』伏請三年未畢,朝會都不設懸。如有大臣薨歿,則量事輕重,懸而不作。」敕付所司。
大喪而弟嗣位未三年廢樂議晉
晉懷帝永嘉元年冬,惠帝三年制未終。司徒左長史江統議,二年正會不宜作樂,以為:「自古帝王相承,雖生及有異,而受重同禮。禮,王侯尊殊,得臣諸父兄弟。故以僖嗣閔,左氏謂之逆祀。雖代變時殊,質文不同,至於受重尊祖敬宗,其義一也。書稱遏密諒闇之事,或以縗麻卒禮,或以心喪終制。故周景王有后嫡子之喪,既葬,除服而宴樂,叔向曰『王宴樂已早』。二年正會,不宜作樂。」
大喪在寇梓宮未返廢樂議晉
晉愍帝建興元年十二月,元帝時為丞相,在建業。主簿熊遠議以:「懷帝梓宮未返,正會不宜作樂。謹按尚書,堯崩,四海遏密八音。禮,凶年,天子徹樂減膳。孝懷皇帝崩於虜廷,梓宮未返,人神同忿,兆庶怨嗟。公與國同體,憂容未歇。如矜黎庶塗炭之困,以廢歡悅伎樂之事,謂宜設饌,以賜群下而已。」
大將軍王敦時,南閣祭酒范堅白事云:「伏見每宴會,眾樂備奏,倡伎兼作,愚淺多蔽,竊有未安。今國恥未雪,梓宮幽遐,不應備樂。」敦使州府博議。參軍周武議云:「禮古今不同,謂宜取則於朝廷。」敦從之。
皇后崩服未終廢樂議晉
晉符問:「章皇后雖哀限未終,后主已入廟,當作樂不?」博士徐虔議引:「周景王有后嫡子之喪,既葬,除服,而晏樂,叔向猶譏之。今宜不懸。」虔又引:「周禮『有憂則弛懸』。今天子蒙塵,攝主不宜作樂。但先人血祀不可廢耳。魯莊公主已入廟,閔公二年吉禘,猶曰『未可以吉』,是不係於入廟也。謂不宜設樂。」
太后父喪廢樂議晉
晉征北將軍褚裒薨,皇太后之父。未葬,太后居喪。符問:「皇帝元會,當作樂不?」尚書王彪之議:「今若鐘懸鼓吹皆可以作者,其餘羽毛絲竹,奚為廢之?竊所未喻。元皇后秋崩,武帝咸寧元年饗萬國,設樂;恭皇后夏崩,成帝咸康八年饗萬國,不盡徹樂。未詳二帝故事,孰得孰失?且恭皇后崩,垂向周月,朝行權制,六宮煥然,故以即吉經時,雖尊於萬國,然於帝為卑,不盡徹樂之詔,或指在於斯也。縱令咸康末不盡徹樂以為合禮,亦非所以證今明喻也。禮云:『母有喪聲聞焉,則不舉樂。』夫人之事親尊,自王者達於庶人,不以貴賤異禮也。皇太后始居至哀,縗服在躬,號哭無時,鼓鐘歌簫之音,實聞於內殿,非禮所謂『不舉樂』之說。今所欲存者輕,所為廢者重,略輕崇重,附禮合情,敦於體訓,於是乎在。意如前議,謂應設鼓懸鐘而不作。」
皇后母喪廢樂議晉
晉時,廣昌鄉君喪,御史中丞熊遠表宜廢小會。遠言:「被符,冬至後小會。廣昌鄉君喪殯日淺。禮,大夫死,廢一時之祭。祭猶可廢,況餘事乎?冬至唯宜群下奉賀而已,未宜便小會。」有詔,以遠表示太常賀循,曰:「咸寧二年武皇帝故事,三朝發哀,踰月舉樂;一朝發哀,三日不舉樂。今舊事明文,卿詳疑處答。」循言:「臣按禮雜記,『君於卿大夫,比卒哭不舉樂』。今雖降而無服,三月之內,猶錫縗以居,不接吉事,如遠所啟。咸寧詔書雖不合古義,然隨時立宜,已為定制,誠非群下所得誚論。」
公主喪廢樂議晉
晉穆帝升平元年,冬至節小會。廬陵公主未葬,符問應作樂不?博士荀訥、曹耽等言:「君於卿大夫,比卒哭不舉樂。公主加有骨肉之親,宜闕樂。」太常王彪之引晉武帝詔應作樂:「按武皇詔,三朝舉哀者,三旬乃舉樂;其一朝舉哀者,三日則舉樂。泰始十年春,長樂長公主薨,太康七年秋,扶風武王薨,武皇並舉哀三日而已。中興以來,更參論不改此制。今小會宜作樂。」
太子所生喪廢樂議晉
晉惠帝永寧元年冬,愍懷太子母喪,三年制未終。大司馬府參軍江統議,二年正會,不宜舉樂。引「春秋傳曰『母以子貴』。而儒者謂傳重非嫡,服同眾子。經無明據,於義為短。今愍懷太子正位東宮,繼體承業,監國嘗膳,既處其重,無緣復議其輕制也。二年正會,不宜舉樂」。
大臣喪廢樂議周 晉
禮記檀弓曰:「智悼子卒,未葬,平公飲酒,師曠、李調侍,鼓鐘。杜蕢自外來,入寢,歷階而升,酌,曰:『曠飲斯。』又酌,曰:『調飲斯。』降趨而出。平公呼而進之,曰:『爾飲曠何也?』曰:「子卯不樂。智悼子在堂,斯其為子卯也大矣。』」紂以甲子死,桀以乙卯亡,王者謂之疾日,不舉樂。大臣喪重於疾日。
晉賀循議曰:「上車騎大將軍未葬表,不應作鼓吹。鼓吹之興,雖本為軍之凱樂,有金革之音,於宮庭發明大節,以此為盛,與樂實同。按禮,於貴臣,比卒哭不舉樂。今車騎未葬,不宜作也。」
忌月不廢樂議晉 唐
晉穆帝納后用九月,九月是康帝忌月,於時疑不定,下太常禮官。荀訥議稱:「禮只有忌日,無忌月語。若有忌月,即有忌時、忌歲,益無理據。」當時從訥所議。
大唐武太后天冊萬歲二年,清邊道大總管建安王攸宜平契丹凱旋,欲以十二月詣闕獻俘。內史王及善以為:「軍將入城,例有軍樂。今既屬先帝忌月,請備而不奏。」鸞臺侍郎王方慶奏曰:「臣按禮經,但有忌日,而無忌月。軍樂是軍容,與常樂不等。臣謂振作,於事無嫌。」從之。
通典兵典
通典卷第一百四十八 兵一
兵序 敘兵 收眾 選擇附 立軍 今制附 論將 搜才附
兵序
三皇無為,天下以治。五帝行教,兵由是興,所謂「大刑用甲兵,而陳諸原野」,於是有補遂之戰,阪泉之師。若制得其宜則治安,失其宜則亂危。
商周以前,封建五等,兵遍海內,強弱相并。秦氏削平,罷侯置守,歷代因襲,委政郡縣。緬尋制度可采,唯有漢氏足徵:重兵悉在京師,四邊但設亭障;又移天下豪族,輳居三輔陵邑,以為強幹弱枝之勢也。或有四夷侵軼,則從中命將,發五營騎士,六郡良家。貳師、樓船、伏波、下瀨,咸因事立稱,畢事則省。雖衛、霍之勳高績重,身奉朝請,兵皆散歸。斯誠得其宜也。其後若王綱解紐,主權外分,藩翰既崇,眾力自盛,問鼎輕重,無代無之,如東漢之董卓、袁紹,晉之王敦、桓玄,宋謝晦、劉義宣,齊陳達、王敬則,梁侯景,陳華皎,後魏爾朱榮、高歡之類是矣。斯誠失其宜也。
國朝李靖平突厥,李勣滅高麗,侯君集覆高昌,蘇定方夷百濟,李敬玄、王孝傑、婁師德、劉審禮皆是卿相,率兵禦戎,戎平師還,並無久鎮。其在邊境,唯明烽燧,審斥候,立障塞,備不虞而已。實安邊之良算,為國家之永圖。玄宗御極,承平歲久,天下乂安,財殷力盛。開元二十年以後,邀功之將,務恢封略,以甘上心,將欲蕩滅奚,契丹,翦除蠻、吐蕃,喪師者失萬而言一,勝敵者獲一而言萬,寵錫云極,驕矜遂增。哥舒翰統西方二師,安祿山統東北三師,踐更之卒,俱授官名;郡縣之積,罄為祿秩。開元初,每歲邊費約用錢二百萬貫,開元末已至一千萬貫,天寶末更加四五百萬矣。按兵部格,破敵戰功各有差等,其授官千纔一二。天寶以後,邊帥怙寵,便請署官,易州遂城府、坊州安臺府別將、果毅之類,每一制則同授千餘人,其餘可知。雖在行閒,僅無白身者。關輔及朔方、河、隴四十餘郡,河北三十餘郡,每郡官倉粟多者百萬石,少不減五十萬石,給充行官祿。暨天寶末,無不罄矣。麋耗天下,若斯之甚。於是驍將銳士、善馬精金,空於京師,萃於二統。邊陲勢強既如此,朝庭勢弱又如彼,姦人乘便,樂禍覬欲,脅之以害,誘之以利。祿山稱兵內侮,未必素蓄凶謀,是故地逼則勢疑,力侔則亂起,事理不得不然也。
昔漢祖分裂土地,封建王侯,吳芮獨卑弱而忠,韓、彭皆強大而悖。賈誼七國之盛,獻書云:「治天下者,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若憚而不能改作,末大本小,終為禍亂。」文景因循莫革,遂致誅錯之名。向使制置得其適宜,諸侯孰不信順?姦謀邪計,銷於胸懷,豈復有干紀作亂之事乎!語曰「朝為伊、周,夕成桀、跖」,形勢驅之而至此矣。又兵法曰:「將者,人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固當先之以中和,後之以材器。或未馴其性,苟求其用,授以銛刃,委之專宰,利權一去,物情隨之,噬臍之喻,不其然矣。
夫戎事,有國之大者。自昔智能之士,皆立言作訓。其勝也,或驗之風鳥七曜,或參以陰陽日辰;其教陣也,或目以天地五行,或變為龍蛇鳥獸。人之聰穎,方列軒冕,知吉凶冠婚之禮,習慶弔俯仰之容,稍或非精,則乖常度。故仲尼入廟,每事皆問,是必不免有所失也。矧其萬千介夫,出自閭井,若使心存進退之令,耳聽金鼓之聲,手俟擊刺之宜,足趨鵝鸛之勢,隨地形而變陣,●馳電發之疾,因我便而乘敵,勝負頃刻之閒,事繁目多,應機循古,得不令眾心繫名數而無暇,安能奮勇銳而爭利哉!以愚管窺,徒有其說,只恐雖教亦難必成。然其訓士也,但使聞鼓而進,聞金而止,坐作舉措,左旋右抽,識旗幟指麾,習器械利便,斯可矣。其撫眾也,有吮癰之恩,投醪之均,挾纊之感,行令之必,賞罰之命。斯可矣。此乃用無弱卒,戰無堅敵,而況以直伐曲、以順討逆者乎!若以風鳥可徵,則謝艾梟鳴牙旗而克麻秋,宋武麾折沈水而破盧循;若以日辰可憑,則鄧禹因癸亥克捷,後魏乘甲子勝敵;略舉一二,不其證歟?似昔賢難其道,神其事,令眾心之莫測,俾指顧之皆從。
語有之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誠謂得兵術之要也。以為孫武所著十三篇,旨極斯道,故知往昔行師制勝,誠當皆精其理。今輒捃摭與孫武書之義相協,并頗相類者纂之,庶披卷足見成敗在斯矣。凡兵以奇勝,皆因機而發,但取事頗相類,不必一二皆同,覽之者幸察焉。其與孫子義正相協者,即朱書其目;頗相類者,即與墨書。其法制可適於今之用者,亦附之於本目之末。
第一 敘兵 收眾 選擇附 立軍 今制附 論將 搜才附
第二 法制 雜教令附
第三 料敵制勝 敵十五形帥十過附 察而後動 驗虛聲知無實 敵降審察
第四 閒諜 行師先在量力不可窮兵 臨敵易將 軍政不一必敗 軍無政令敗 推誠 示信 示義
第五 撫士 明賞罰 賞宴不均致敗 行賞安眾 分賞取敵 行賞招降 示惠招降軍師志堅必勝 軍將驕敗 敵屢勝驕不備可敗 軍行自表異致敗 師行眾悲恐則敗 聲感人附 守則有餘 守拒法附
第六 示弱 示怯 示緩 聲言擊東其實擊西 示形在彼而攻於此 示無備設伏取之 示強 敵軍攻城久不下師老擊敗之
第七 佯敗引退取之 偽稱敗怠敵取之 引退設伏取之 聲言退誘敵破之 引退設伏潛兵襲其營 設伏引敵鬥襲其營 示退乘懈掩襲 敵退追奔 縱敵退於歸路設伏取之 兵機務速 掩襲 甘言厚幣乘懈襲之
第八 避銳 堅壁持久候隙破之 堅壁挫銳 不戰挫銳 敵飢以持久弊之 因敵飢乘其弊而取之 因敵三鼓氣衰敗之 致敵力疲夾攻敗之 陣久疲致敗 出其不意 擊其不備 攻其不整 先設備而勝
第九 以逸待勞 師不襲遠 餌敵取勝 軍勝虜掠被追襲多敗 抽軍附 卑辭怠敵取之 稱降及和因懈敗之 兩軍相對取背破之 兩軍相對繼遣軍助即勝 兵多力有餘宜分軍相繼 我寡敵眾自遠至乘疲敗之 挑戰 敵處高勿攻 敵黨急之則合緩之則離 假託安眾
第十 行軍下營審擇其地 鄉導 下營斥候并防捍及分布陣附 先據要地及水草識水泉隔山取水越山度險附 據倉廩
第十一 攻其必救先取根本同 軍師伐國若中路城大兵多須下方過 必攻其易輕易致敗 乘敵亂而取之 分敵勢破之 審敵勢破之附 布陣大勢分易敗惜軍勢 力少分軍必敗
第十二 按地形知勝負 自戰其地則敗 據險隘 塞險則勝否則敗 死地勿攻 總論地形附 勵士決戰 眾寡勢百相懸勵士攻其帥 乘卒初銳用之 激怒其眾
第十三 圍敵勿周 圍師量無外救緩攻取之 攻城戰具附 絕糧道及輜重 火攻火兵火獸火禽火盜火弩附 乘風取勝 水攻 水平及水戰具附 敵半涉水擊必勝 軍行渡水附 禦敵水軍絕下流敗之
第十四 因機設權 多方誤之 先攻其心 奪敵心計
第十五 敵無固志可取之 歸師勿遏 大陣動則亂因乘之而敗 先設伏乘勢逐敵敗之 乘勝 乘勢先聲後實 因敵懼遂取之 推人事破災異 散眾 風雲氣候雜占
敘兵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故經之以五,校之計而索其情:謂下五事,彼我之情。一曰道,德化。二曰天,惠覆。三曰地,慈愛。四曰將,經略。五曰法。制作。道者,令人與上同意也,謂導之以政令,齊之以禮教也。故可與之死,與之生,而人不佹。佹者,疑也。上有仁施,下能致命也。故與處存亡之難,不畏傾危之敗。若晉陽之圍,沈灶生蛙,人無叛疑心矣。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言以地形勢不同,因時制度。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易見也。凡用兵之法,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眾舉矣。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頓兵挫銳,力屈貨殫,則諸侯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也。雖當時有用兵之術,不能防其後患。兵聞拙速,雖拙,有以速勝。未睹巧之久者也。言其無也。故善用兵者,役不再藉,糧不三載;藉,猶賦也。言初賦人便取勝,不復歸國發兵也。始載糧,遂因食於敵,還方入國。因釁而動,兼惜人力,舟車之運,不至於三也。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兵甲戰具,取用國中,糧食因敵也。取資用於我國,因糧食於敵家也。晉師館穀於楚是也。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言兵者凶器,久則生變。若智伯圍趙,逾年不歸,卒為襄子所擒,身死國分。故新序傳曰:「好戰窮武,未有不亡者也。」不盡知用兵之害者,不能得用兵之利也。言謀國動軍行師,不先慮危亡之禍,則不足使利也。若秦伯見襲鄭之利,不顧崤函之敗;吳王矜伐齊之功,而忘姑蘇之禍。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敵國來服為上,以兵擊破為次。全軍為上,破軍次之;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全卒為上,破卒次之;一校下至百人。全伍為上,破伍次之。百人以下至五人也。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未戰而敵自屈服。故君之所以患於軍者三: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之縻軍。縻,御也。縻為反。君不知軍之形勢,而欲從中御也。故太公曰:「國不可以從外治,兵不可以從中御。」不知軍中之事,而欲同軍中之政,則軍士惑矣;軍容不入國,國禮不可以治兵也。夫治國尚禮讓,兵貴於權詐,形勢各異,教化不同。而君不知其變,軍國一政,以用治民,則軍士疑惑,不知所措。故兵經曰「在國以信,在軍以詐」也。不知三軍之權,而欲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不得其人之意志知之。君既闇於用臣,不知權變,而謬以為勢位,授非其人,則舉措失所,軍覆敗也。若趙不用廣武君,而任成安君。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三軍之眾,疑其所任,惑其所為,則鄰國諸侯,因其乖錯,作難而至也。故太公曰「疑志不可以應敵」也。
甲兵之用,其來尚矣。周因井田,以定兵賦。夏官司馬掌軍戎,天子六軍,諸侯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井田之制;地方一里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方十里;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同十為封,封十為畿,畿方千里。有稅有賦,稅以足食,賦以足兵。故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馬一疋,牛三頭。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馬四疋,兵車一乘,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干戈備具,是謂乘馬之法。一同百里,提封萬井,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園囿術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賦六千四百井,戎馬四百疋,兵車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萬井,定出賦六萬四千井,戎馬四千疋,兵車千乘,此,諸侯之大者。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疋,兵車萬乘。於是戎馬、車徒、干戈素具矣。術音遂。春蒐,夏苗,秋獮,冬狩,講武習藝,無闕於時。具軍禮篇。歷代皆同。以九伐之法正邦國:憑弱犯寡則眚之,眚,猶瘦,四面削其地。賊賢害民則伐之,暴內陵外則壇之,壇,讀為墠。謂置之空墠之地,出其君,更立其次賢也。野荒民散則削之,負固不服則侵之,賊殺其親則正之,執治其罪。放弒其君則殘之,殘滅之。犯令陵政則杜之,杜塞,使不得與鄰國交通。外內亂,鳥獸行,則滅之。謂有禽獸之行。此禁暴靖民之大略也。
洎周衰,齊、晉、吳、楚迭為霸國,更相吞滅,以至七雄。班孟堅有言曰:「當是時也,吳有孫武,齊有孫臏,魏有吳起,秦有商鞅,皆擒敵立勝,垂著篇籍。故齊愍以技擊強,兵家之技巧,習手足,便器械,積機關,以立攻守之勝。魏惠以武卒奮,奮,盛起也。秦昭以銳士勝。銳,勇利也。若齊之技擊,得一首則受賜金。事小敵脆,則偷可用也;偷,謂苟且。事鉅敵堅,則渙然離矣。鉅,大也。渙然,散貌。是亡國之兵也。魏氏武卒,衣三屬之甲,上身一,髀褌一,繳一,凡三屬也。屬,聯也。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置戈其上,冠冑帶劍,贏三日之糧,冑,兜鍪也。冠冑帶劍者,冠兜鍪而又帶劍也。贏,謂擔負也。日中而趨百里,一日之中也。中試則復其戶,利其田宅。試之而中科條也。復,謂免其賦稅也。利田宅者,給其便利之處也。中,竹仲反。復,方目反。如此,其地雖廣,其稅必寡,其氣力數年而衰。是危國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阨,其使人也酷烈。,地小也。,固也。酷,重厚也。烈,猛威也。狃之以賞慶,導之以刑罰,狃,串習也。使其民所以要利於上者,非戰無由也。功賞相長,五甲首而隸五家,能得著甲者五人首,使得隸役五家,是為相君長也。是最為有數,故能四代勝於天下。然皆干賞蹈利之兵耳,未有安制矜節之理也。矜,持也。雖地廣兵彊,鰓鰓常恐天下之一合而共軋己也。鰓,懼貌也。軋,踐轢也。鰓音先祀反。軋音於黠反。然則齊桓、晉文之兵,可謂入其域而有節制矣,入王兵之域,而未盡善也。猶未本仁義之大統也。故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直秦之銳士,直,亦當也。秦之銳士不可以當桓、文之節制,桓、文之節制不可以敵湯、武之仁義。老氏曰:『善師者不陳,善陳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亡。』若夫舜脩百僚,咎繇作士,命以『蠻夷猾夏,寇賊姦宄』,刑無所用,所謂善師不陳者也。湯、武征伐,陳師誓眾,而放擒桀、紂,所謂善陳不戰者也。齊桓南服彊楚,使貢周室,北伐山戎,為燕開路,存亡繼絕,功為伯首,所謂善戰不敗者也。楚昭王遭闔廬之禍,國滅出亡,父老送之。王曰:『父老返矣!何患無君?』父老曰:『有君如是其賢也!』相與從之。或奔走赴秦,號哭請救,秦人為之出兵,昭王返國,所謂善敗不亡者也。若秦因四代之勝,據河山之阻,任用白起、王翦豺狼之徒,奮其爪牙,禽獵六國,以并天下。窮武極詐,士民不附,卒隸之徒,還為讎敵,猋起雲合,果共軋之。斯為下矣。」猋音標。
管子曰:「夫為兵之數,存乎聚財,論工,造軍器。制器,兵器。選士,政教,軍中號令。服習,謂便習武藝。遍知天下,謂遍知其地形隘易,主將工拙,士卒勇怯也。明於機數。此八者,皆須無敵。故兵未出境,而無敵者八悉備,然後能正天下。」又曰:「凡人之所以守戰至死而不德其上者,或守或戰,雖復至死,不敢恃之以德於上,則有數存焉於其閒,故至於此也。曰:大者,親戚墳墓之所在也,一變。田宅富厚足居也;二變。不然,則州黨與宗族足懷樂也;三變。不然,則上之教訓習俗慈愛之於民也厚,無所往得之也;君之恩厚,皆在於民,無所他往,故得民致死。四變也。不然,則山林澤谷之利足生也;五變。不然,地形險阻,易守而難攻也;六變。不然,則罰嚴而可畏也,賞明而足勸也;七變。不然,則有深怨於敵人也;八變。不然,則有厚功於上也。功厚則祿多,故亦自為戰,而不德於君。九變。今恃不信之人,而求以利用不守之民,而欲以固將不戰之卒,而幸以勝,此兵之三闇。」
漢文帝時,匈奴屢入寇,晁錯上書論備邊之要。其略曰:「丈五之溝,漸車之水,漸音子廉反。陵阜崎嶇,積石相接,此步兵之地,車騎二不當一。平原廣澤,漫衍相屬,此車騎之地,步兵十不當一。候視相及,川谷分限,此弓弩之地,短兵百不當一。兩陣相近,平地淺草,此長戟之地,刀楯三不當一。草木蒙蘢,枝葉蔚茂,此矛鋋之地,長戟二不當一。穹崇險隘,阻阨相視,此刀楯之地,弓弩三不當一。」衛公李靖曰:「危阪高陵,谿谷阻難,則用步卒。平原廣衍,草淺地堅,則用車。追奔逐北,乘虛獵散,反覆百里,則用騎。故步為腹心,車為羽翼,騎為耳目,三者相待,參合迺行。」具邊防匈奴篇。
宋文帝元嘉中,每歲為後魏侵境,令朝臣博議。何承天陳備邊之要,其大略:一曰移遠就近,以實內地;二曰浚復城隍,以增阻防;三曰纂偶車牛,以飭戎械;四曰計丁課仗,勿使有闕。具邊防拓跋氏篇。
收眾
後漢建安中,劉表為荊州牧,今江陵郡。劉備時在荊州,眾力尚少。諸葛亮曰:「荊州非少人也,而著籍者寡,平居發調,即人心不悅。可語劉荊州,令凡有游戶,皆使自實,因錄以益眾可也。」備言其計,故表眾遂強。
選擇附
大唐衛公李靖兵法曰:「諸兵士將戰,身貌弱,不勝衣甲。又戎具所施,理須堅勁,須簡取強兵,并令試練器仗。兵須勝舉衣甲,器仗須徹札陷堅。須取甲,試令斫射,然始取中。」
立軍
周制:萬二千五百人為軍,軍將皆命卿;二千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軍、師、旅、卒、兩、伍,皆眾名。伍一比,兩一閭,卒一族,旅一黨,師一州,軍一鄉,家所出人也。按司馬法,二十五人為兩,四兩為卒,百人也;五卒為旅,五百人也;五旅為師,二千五百人也;五師為軍,萬二千五百人也。萬二千象十二月,五百象閏也。
管子言於齊桓公曰:「欲正卒伍,脩甲兵,則大國亦將為之。君有征戰之事,則小國有守圉之備矣。公欲速得意於天下諸侯,則事有所隱而政有所寓。不明習其兵事,故曰事有所隱。軍政寓之田獵,故曰政有所寓。公作內政而寓軍令焉:三分齊國,為高子之里,為國子之里,為公之里,以為三軍。擇其賢人,使為里君。每里皆使賢者為君。鄉有行伍卒長,則其制令,且以田獵,因以賞罰,因田獵之功過,寄行賞罰。則百姓通於軍事矣。」於是乃制五家以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以為軍令。是故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率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率之;十連為鄉,故二千人為旅,鄉良人率之;五鄉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之帥率之。三軍:故有中軍之鼓,中軍,則公之里率也。有高子之鼓,有國子之鼓。春以田,曰蒐振旅;因寓軍政,而且整旅。秋以田,曰獮治兵。順殺氣,因治兵。是故卒伍政定於里,軍旅政定於郊,內教既成,令不得遷徙。故卒伍之人,人與人相保,家與家相受。少同居,長同游,祭祀同福,死喪同恤,禍福同憂,居處同樂,行作同和,哭泣同哀。是故夜戰,其聲相聞,足以無亂;晝戰,其目相見,足以相識,歡欣足以相死。是故以守則固,以戰則勝。君有此教士三萬人,以橫行於天下。教士,謂先教習之士。
司馬穰苴曰:「五人為伍,十伍為隊,一軍凡二百五十隊,餘奇為握奇。故一軍以三千七百五十人,為奇兵隊七十有五,以為中壘,守地六千尺,積尺得四里,以中壘四面乘之,一面得地三百步,壘內有地三頃,餘百八十步。正門為握奇,大將軍居之,六纛、五麾、金鼓、府藏、輜積皆中壘。外餘八千七百五十人,隊百七十五,分為八陳,六陳各有千九十四人,六陳各減一人,以為一陳之部署。舉一軍則千軍可知。」凡兵者,有四正四奇,或合而為一,或離而為八,是曰八陳。故以正合為奇勝也。
一說:「凡立軍,一人曰獨,二人曰比,三人曰參,比參曰伍,五人為烈,烈有頭。二烈為火,十人,有長,立火子。五火為隊,五十人,有頭。二隊為官,百人,立長。二官為曲,二百人,立候。二曲為部,四百人,立司馬。二部為校,八百人,立尉。二校為裨,千六百人,立將軍。二裨為軍。」三千二百人,有將軍、副將軍也。
大唐衛公李靖兵法曰:
諸大將出征,且約授兵二萬人,即分為七軍。如或少,臨時更定。大率十分之中,以三分為奇兵。中軍四千人,內取戰兵二千八百人,五十人為一隊。計五十六隊。戰兵內,弩手四百人,弓手四百人,馬軍千人,跳盪五百人,奇兵五百人。左右虞候各一軍,每軍各二千八百人,內各取戰兵千九百人,共計七十六隊。戰兵內,每軍弩手三百人,弓手三百人,馬軍五百人,跳盪四百人,奇兵四百人。左右廂各二軍,軍各二千六百人,各取戰兵千八百五十人。戰兵內,每軍弩手二百五十人,弓手三百人,馬軍五百人,跳盪四百人,奇兵四百人。馬步通計,總當萬四千,共二百八十隊當戰,餘六千人守輜重。
諸圍三徑一,尺寸共知,復造幕,尺丈已定。且以二萬人為軍,四千人為營在中心,左右虞候、左右廂四軍共六總管,各一千人為營,兵多外面,逐長二十七口幕,橫列十八,六面援中軍。六總管下,各更有兩營。其虞候兩營,兵多外面,逐長二十七口幕,橫列十八口幕。四總管有營,外面逐長二十二口幕,橫列各十八口幕,四步下,計當千一百三十六步。又有十二營街,各別闊十五步,計當百八十步,通前當千三百十六步。以圍三徑一取中心豎徑,當四百二十九步以下。下營之時,先定中心,即向南北東西各步二百十四步,並令南北東西及中心標端。四面既定,即斜角更安四標,準南北令端。從此以後,分擘配營極易。計二萬兵,除守輜重六千人,馬軍四千人,步兵令當二百隊,別取六步三尺二寸地,並衝塞總盡。若地土寬廣,不在賊庭,即五步以上下幕準算折;若地狹,安置不得,即須逐角長斜算計尺寸,一依下營法。
凡以五十人為隊,其隊內兵士,須結其心。每三人自相得意者,結為一小隊;又合三小隊得意者,結為一中隊;又合五中隊為一大隊。餘欠五人:押官一人,隊頭執旗一人,副隊頭一人,左右傔旗二人,即充五十。至於行立前卻,當隊並須自相依附,如三人隊失一人者,九人隊失小隊二人者,臨陳日仰押官、隊頭便斬不救人。陳散,計會隊內少者,勘不救所由,斬。
今制附
每軍:大將一人,別奏八人,傔十六人。副二人,分掌軍務。奏、傔減大將半。判官二人,典四人,總管四人,二主左右虞候,二主左右押衙。傔各五人。子將八人,委其分行陳,辨金鼓及部署。傔各二人。執鼓十二人,吹角十二人,司兵、司倉、司騎、司冑、城局各一人。每隊五十人:押官一人,隊頭一人,副二人,旗頭一人,副二人,火長五人。六分支甲,八分支頭牟,四分支戟,一分支弩,一分支棒,三分支弓箭,一分支槍,一分支排,八分支佩刀。
纛,大將六口,中營建,出引。軍門旗二口,色紅,八幅,出前列。門鎗二根,以豹尾為刃榼,苦盍反。出居紅旗後,止居帳門前左右。五方旗五口,中營建,出隨六纛後,在營亦於纛後,隨方而建。嚴警鼓十二面,營前左右行隊列各六面,在六纛後。角十二具,於鼓左右各列六具,以代金。隊旗二百五十口,尚色圖禽獸與本陳同。五幅認旗二百五十口,尚色圖禽獸與諸隊不同,各自為誌認,出居隊後,恐士卒交雜。陳將門旗,各任所色,不得以紅,恐亂大將陳。將鼓百二十五面,恐設疑警敵用。每隊驢六頭,幕五口。每火鍋一。乾糧袋(以皮為之),不然,馬盂,刀子,錯子,鉗子,鑽子,藥袋,火石袋,鹽袋(用夾帛),解結錐,蔥奴,抹額,六帶帽子,帽子,攤子,●●(●,莫忽反。●音孔),鋸,鑿:各二分。鐮四分,切草刀二分,行布槽一分,大小瓢二分。馬軍:鞍轡、革帶、披、被馬皆二,絆、插、揵,每馬一疋,韋皮條各皆三。揵音健。
論將
孫子曰:「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故知兵之將,人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也。將者,國之輔。輔周則國必強,將周密,謀不洩。輔隙則國必弱。形見外也。
春秋時,楚圍宋,晉侯將救之。於是乎蒐於被廬,作三軍,謀元帥。中軍帥也。趙衰曰:「郤縠可。衰,初危反。臣亟聞其言矣,說禮樂而敦詩書。詩書,義之府也;禮樂,德之則也;德義,利之本也。夏書曰:『賦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尚書虞夏書也。賦納以言,觀其志也;明試以功,考其事也;車服以庸,報其勞也。賦,猶取也。庸,功也。君其試之!」乃使郤縠將中軍,郤溱佐之。狐毛將上軍,狐偃佐之。狐毛,偃之兄也。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犨為右。荀林父,中行桓子也。犨,赤周反。終勝楚於城濮。
戰國秦與趙兵相距長平,趙孝成王使趙奢之子為將。藺相如曰:「王以名使人,若膠柱而鼓瑟耳。此子徒能讀其父奢書傳,不知合變也。」趙王不聽。奢子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嘗與其父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其母問奢,奢曰:「兵,死地也,而乃易言之。趙若以為將,破趙軍者必是兒也。」及是,其母上書具言不可,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將,大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予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問家事。今此兒為將,東向而朝,軍吏無敢仰視者,王所賜金帛,歸藏於家,而日視便利田宅買之。王以為何如其父?且父子異心,願王勿遣。」王曰:「吾已決矣。」其母因曰:「即有不稱,妾得無隨罪乎?」王許諾之。遂與秦軍戰,死,軍敗,數十萬眾降秦,秦悉坑之。
漢文帝時,匈奴大入朝那,殺北地都尉卬。帝以問馮唐:「安得廉頗、李牧為將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御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疋,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西抑強秦,南支韓、魏。當是之時,趙幾霸。會趙王遷,其母倡也。王遷立,乃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顏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為秦所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給士卒,出私養錢,五日一椎牛,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遠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曾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甚眾。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謂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不能用。」文帝悅。是日令馮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
漢武帝以李廣為未央衛尉,而程不識亦為長樂衛尉。不識故與廣俱嘗屯邊,而廣行無部伍行陳,就善水草屯止,人人自便,不擊刁斗以自衛,以銅作鐎器,受一斗,晝取飲食,夜擊持行,名曰刁斗。鐎音譙,形如鋗。鋗音火玄反,即銚也。俗呼銅銚,音挑。幕府省約束文籍事,然亦遠斥候,未嘗遇害。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斗,士吏治軍簿至明,軍不得休息,然亦未嘗遇害。不識曰:「李廣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而無以禁;其士卒亦佚樂,咸為之死。我軍雖煩擾,然虜亦不得犯我。」是時漢邊郡李廣、程不識皆為名將,然匈奴畏廣之略,士卒亦多樂從廣而苦程不識。
後漢末,曹公征張魯於漢中,使張遼與樂進、李典等將七千餘人守合肥,教與護軍薛悌,署函邊曰「賊至乃發」。俄而吳主孫權率十萬眾圍合肥,乃共發,教云:「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護軍勿得與戰。」諸將皆疑。遼曰:「公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盛勢,以安眾心,然後可守。成敗之機,在此一戰,諸君何疑?」李典亦與遼同。於是遼夜募敢死之士,得八百人,椎牛饗將士,明日大戰。平明,遼被甲持戟,先登陷陣,殺數十人,斬二將,大呼自名,衝壘入,至權麾下,權大驚,眾不知所為,走登高,以長戟自守。遼叱權,權不敢動,遙見所將眾少,乃聚圍遼數重。遼左右麾圍,直前急擊,圍開,遼將麾下數十人得出,餘眾號呼曰:「將軍棄我乎!」遼復還突圍,拔出餘眾。權人馬皆披靡,無敢當者。自朝戰至日中,吳人奪氣。還修守備,眾心乃安,諸將咸服。權攻合肥十餘日,城不可拔,乃引退。遼率諸軍追擊之,幾復獲權。孫盛曰:「夫兵固詭道,奇正相資,若群帥不和,則棄師之道也。至於合淝之守,懸弱無援,專任勇者則好戰生患,專任怯者則懼心難保。且彼眾我寡,必懷貪惰;以致命之兵,擊貪惰之卒,其勢必勝。勝而後守,則必固。是以魏武雜選武力,參以同異,為之密教,即宣其用,事至而應,若合符契矣。」
搜才附 凡為將統戎,在知士之器局。當設科目,差等優異,應機而任,以收其效。
選士之科:沈謀密略出人者;詞辯縱橫,能移奪人之性情,堪辯說者;能往來聽言語,覽視四方之事,軍中之情偽,日列於前者;能得敵之主佐、門廬、請謁之情,堪閒諜者;能知山川險易,行止形勢,利害遠近,井泉水草,逕路迂直,堪鄉導者;巧思出人,製造五兵及攻守器械者;引彊徹札,戈鋌劍戟,便於利用,挺身捕虜,搴旗斬將,堪陷陳者;趫捷若飛,踰城越塹,出入無形,堪窺覘者;趫,起嬌反。覘,世厭反。往返三百里不及暮至者;破格舒鉤,或負六百斤行五十步,四百斤行百步者;推步五行,瞻風雲氣候轉式,多言天道,詭說陰陽者;此雖非兵家本事,所要資權譎以取勝耳。罪犯者;父子兄弟欲執仇者;貧窮忿怒,將欲快其志者;故贅婿人虜,欲昭跡揚名者。贅音章銳反。
通典卷第一百四十九 兵二
法制 雜教令附
法制
孫子曰:「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曲制者,部曲、幡幟、金鼓之制也。官者,百官之分用也;道者,糧路也。主用者,主軍費用。卒已親附而罰不行者,則不可用也。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文仁,武法。是謂必取。文恩,武罰。令素行,以教其人者也。令素行,則人服;令素不行,則人不服。令素信著者,與眾相得也。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如驕子,不可用也。言恩不可純任,還為己害也。軍政曰:『言不相聞,故為金鼓;金,鉦鐸也。聽其音聲,以為耳候。視不相見,故為旌旗。』瞻其指麾,以為目候。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齊一耳目之視聽,使知進退之度。人既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齊之以法教,使強弱不得相踰。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旌旗亂也。示敵若亂,以金鼓齊之。紛紛,旌旗像。紜紜,士卒貌。言旌旗翻轉,一合一離;士卒進退,或往或來;視之若散,擾之若亂。然其法令素定,度幟分明,各有分數,擾而不亂者也。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車騎齊轉。形圓者,出入有道,齊整也。渾渾,車輪轉行。沌沌,步驟奔馳。視其行陳縱橫,圓而不方,然則指趣,各有所應。故王子曰:「將欲內明而外暗,內治而外渾,所以示敵之輕己者也。」渾,胡本反。沌,徒損反。
周初,太公曰:「教戰之法,必明告吏士,申三五之令,教其操兵,起居進止,旌旗指麾,陣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列而合之,絕而解之,無犯進止之節,無失飲食之宜,無絕人馬之力。令吏士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十人學戰,教成百人;百人學戰,教成千人;千人學戰,教成萬人;萬人學戰,教成三軍之眾;大戰之法,教成令之百萬之師,故能成大功也。」又覆軍誡法曰:「諸軍出行,將令百官士卒曰:某日出某門,吏士不得刈稼穡,伐樹木,殺六畜,掠取財物,姦犯人婦女,違令者斬。」又曰:「凡行軍,吏士有死亡者,給其喪具,使歸邑墓,此堅軍全國之道也。軍人被瘡,即給醫藥,使謹視之。醫不即治視,鞭之。軍夜驚,吏士堅坐陣,將持兵,無讙譁動搖,有起離陣者斬。軍門常交戟,謹出入者;若近敵,當譏呵出入者。」三略曰:「軍中巫祝,不得與軍人卜筮吉凶,為其誤惑軍士也。」
周末,吳王闔閭以孫武為將,而謂武曰:「可小試勒兵乎?」對曰:「可。」闔廬曰:「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出宮中美人百八十人。武分為二隊,以王寵姬二人各為隊長,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與左、右手,背乎?」婦人曰:「知之。」武曰:「前,則視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即視背。」婦人曰:「諾。」約束既布,乃設鈇鉞,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鼓之右,婦人大笑。武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婦人復大笑。武又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斬左右隊長。吳子從臺上觀,見且斬愛姬,大駭。趣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人,食不甘味,勿斬也。」武曰:「臣既已受命而將,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遂斬隊長二人以徇。用其次為隊長,於是復鼓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者。於是武使使報吳子曰:「兵既整齊,王試下觀,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吳子曰:「將軍罷休就舍,寡人不願下觀。」武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實。」於是闔廬知孫子能,卒以為將,西破楚,入郢,北威齊、晉。
晉伐齊阿、鄄,阿,今濟陽郡東阿縣。鄄音絹,今濮陽郡鄄城縣是也。而燕侵河上,齊師敗績。晏平仲薦司馬穰苴文能附眾,武能威敵。景公以為將,率兵扞燕、晉之師。穰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中所尊者,以監軍。」乃使莊賈往。穰苴既辭,與莊賈約曰:「日中會於軍門。」穰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暮時乃至,穰苴曰:「何後期為?」賈謝曰:「大夫、親戚送之,故留也。」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桴鼓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內騷動,士卒暴露於境,公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縣於君,何謂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者云何?」對曰:「當斬。」遂斬莊賈以徇三軍。士皆震慄。燕、晉之師聞之,悉引而歸,皆復反所侵之地。
吳起教戰法:短者持矛戟,長者持弓弩,強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給冢養,智者為謀士。鄉里相比,什伍相保。一鼓整兵,二鼓戰陣,三鼓趣食,四鼓嚴辦,五鼓就行。聞鼓聲合,然後舉旗。
孫臏曰:「用騎有十利:一曰迎敵始至;二曰乘敵虛背;三曰追散亂擊;四曰迎敵擊後,使敵奔走;五曰遮其糧食,絕其軍道;六曰敗其津關,發其橋梁;七曰掩其不備,卒擊其未整旅;八曰攻其懈怠,出其不意;九曰燒其積聚,虛其市里;十曰掠其田野,係纍其子弟。此十者,騎戰利也。夫騎者,能離能合,能散能集,百里為期,千里而赴,出入無閒,故名離合之兵也。」
後漢魏武軍令:吾將士無張弓弩於軍中。其隨大軍行,其欲試調弓弩者得張之,不得著箭。犯者鞭二百,沒入吏。 不得於營中屠殺賣之,犯令沒所賣皮。都督不糾白,杖五十。 始出營,豎矛戟,舒幡旗,鳴鼓;行三里,辟矛戟,結幡旗,止鼓;將至營,舒幡旗,鳴鼓;至營訖,復結幡旗,止鼓。違令者,髡翦以徇。 軍行,不得斫伐田中五果、桑、柘、棘、棗。
舡戰令曰:雷鼓一通,吏士皆嚴;再通,什伍皆就舡,整持櫓棹,戰士各持兵器就船,各當其所,幢幡旗鼓各隨將所載船;鼓三通鳴,大小戰船以次發,左不得至右,右不得至左,前後不得易處。違令者,斬。
步戰令曰:嚴鼓一通,步騎悉裝;再通,騎上馬,步結屯;三通,以次出之,隨幡住者,結屯住幡後。聞急鼓音,整陣,斥候者視地形廣狹,從四角面立表,制戰陣之宜。諸部曲者,各自安部。陣兵疏數,兵曹舉白不如令者,斬。 兵若欲作陣對敵,營先白表,乃引兵就表而陣。臨陣皆無讙譁,明聽鼓音,旗幡麾前則前,麾後則後,麾左則左,麾右則右。不聞令而擅前後左右者,斬。 伍中有不進者,伍長殺之;伍長有不進者,什長殺之;什長有不進者,都伯殺之。督戰部曲將,拔刃在後察,違令不進者,斬之。 一部受敵,餘部不進救者,斬。 臨戰,兵弩不可離陣,離陣,伍長、什長不舉發與同罪。 無將軍令,有妄行陣閒者,斬。 臨戰陣騎皆當在軍兩頭,前陷陣騎次之,遊騎在後。違令,髡鞭二百。 兵進退入陣閒者,斬。 若步騎與賊對陣,臨時見地勢便,欲使騎獨進討賊者,聞三鼓音,騎特從兩頭進戰,視麾所指;聞三金音,還。此但謂獨進戰時也。其步騎大戰,進退自如法。 吏士向陣騎馳馬者,斬。 吏士有妄呼大聲者,斬。 追賊,不得獨在前在後。犯令者罰金四兩。 士將戰,皆不得取牛馬衣物。犯令者斬。 進戰,士各隨其號,不隨號者,雖有功不賞。 進戰,後兵出前,前兵在後,雖有功不賞。 臨陣,牙門將、騎督明受都令。諸部曲都督將吏士各戰時,校督部曲督住陣後,察凡違令畏懦者。 有急,聞雷鼓音絕後,六音嚴畢,白辨便出。 卒逃歸,斬之。一日家人弗捕執,及不言於吏,盡與同罪。
大唐衛公李靖兵法曰:
諸軍將五旗,各準方色:赤,南方,火;白,西方,金;皁,北方,水;碧,東方,木;合是青,為與皁色相亂,故改為碧。黃,中央,土。土既不動,用為四旗之主,而大將行動,持此黃旗於前立。如東西南北有賊,各隨方色舉旗,當方面兵急須裝束。旗向前亞,方面兵急須進;旗正豎,即住;臥,即迴。審細看大將軍所舉之旗,須依節度。
諸每隊給一旗,行則引隊,住則立於隊前。其大總管及副總管,則立十旗以上,子總管則立四旗以上,行則引隊,住則立於帳側。統頭亦別給異色旗,擬臨陣之時,則辨其進退。駐隊等旗,別樣別造,令引輜重。各令本軍營隊識認其旗。如兵數校多,軍營復眾,若以異色認旗,遠看難辨,即每營各別畫禽獸,自為標記亦得。不然,旗身旗腳但取五方色迴互為之,則更易辨。唯須營營自別,務使指麾分明。凡將出師,其旌旗切須堅牢。若或傾側,眾生異議也。
諸教戰陣,每五十人為隊,從營纏槍幡。至教場左右廂,各依隊次解幡立隊,隊別相去各十步,其隊方十步,分布使均。其駐隊塞空,去前隊二十步。列布訖,諸營十將一時即向大將處受處分。每隔一隊,定一戰隊,即出向前,各進五十步。聽角聲第一聲絕,諸隊即一時散立;第二聲絕,諸隊一時捺槍卷幡,張弓拔刀;第三聲絕,諸隊一時舉槍;第四聲絕,諸隊一時籠槍跪膝坐,目看大總管處大黃旗,耳聽鼓聲。黃旗向前亞,鼓聲動,齊唱「嗚呼!嗚呼!」並去聲。齊向前,至中界,一時齊鬥,唱「殺」齊入。敵退敗訖,可趁行三十步,審知賊徒喪敗,馬軍從背逐北。聞金鉦動,即須息卻行,膊上架槍,側行迴身,向本處散立。第一聲絕,一時捺槍,便解幡旗;第二聲絕,一時舉槍;第三聲絕,一時簇隊。一看大總管處兩旗交,即五隊合一隊,即是二百五十人為一隊,其隊法及卷幡、舉槍、簇隊、鬥戰一依前法。一看大總管處五旗交,即十隊合為一隊,即是五百人為一隊,其隊法及舉幡、舉槍、簇隊、鬥戰法並依前。聽第一聲角絕,即散,二百五十人為一隊;第二聲角絕,即散,五十人為一隊。如此凡三度,即教畢。諸十將一時取大將賞罰進止。第三角聲絕,即從頭卷引還軍。一云:初出營,豎矛戟,舒旗幡,鳴鼓角。行三里,辟矛戟,結旗幡,止鼓角。未至營三里,復豎矛戟,舒旗幡,鳴鼓角。至營,復結旗幡,止鼓角。臨陣皆無諠譁,明聽鼓音,謹視旗幡,麾前則前,麾後則後,麾左則左,麾右則右,視麾所指。聞三金音止,三金音還。
又云:
教戰練兵,中閒隊須加減,審看大總管處白碧兩旗交,跳盪隊、戰鋒隊、駐隊每色三隊,合為一隊,添入中隊,計會使稀稠均,即是一百五十人為隊。如不須更合隊,便即交戰,一準前捺槍、解幡。如須加兵合隊,即看大總管處赤皁兩旗交,諸隊各依本色,又三隊合為一隊,準前添入中隊,使稀稠均,即是四百五十人為一隊。如須教戰,卷幡、舉槍、簇隊並依前。
教戰了,欲散還營,看大總管處兩旗臥,即分散,卻為一百五十人隊,各依舊立;又兩旗臥,即散,五十人為一隊,還依舊初立;聽角第一聲絕,一時捺槍,便解幡;第二聲絕,一時舉槍;第三聲絕,一時簇隊,聽還營進止。如放散,更聽一會角聲,即依軍伍次發引還營。
其應前進而不進,應卻退而不退,應坐而不坐,應起而不起,應簇而不簇,應散而不散,應捺而不捺,應卷而不卷,應合隊而不合隊,應擘而錯擘入他隊,言語讙譁,不聞鼓聲,旌旗分擾,疏密失所,並節級科罰。其教法,各令子總管以下錄一本,教依兵士教旗法。以上並衛公兵法。
一云,凡教旗,於平原曠野登高遠視處,大將居其上,南向,左右各置鼓十二面,角十二具,左右各樹五色旗,六纛居前,列旗次之,左右牙官駐隊如偃月形為後騎,下臨平野,使士卒目見旌旗,耳聞鼓角,心存號令。乃命諸將分為左右,皆去兵刃,精新甲冑。幡幟分為左右廂,各以兵馬使長班布其次。陣閒容陣,隊閒容隊,曲閒容曲,以長參短,以短參長,迴軍轉陣,以後為前,以前為後,進無奔迸,退無趨走,孫子所謂「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渾渾沌沌,形圓而不可敗」者,奇正也。以正合,以奇勝,聽音睹麾,乍合乍離。於是三令五申,白旗點,鼓音動,則左右廂齊合;朱旗點,角聲動,則左右廂齊離。合之與離,皆不離中央之地。左廂陽向而旋,右廂陰向而旋,左右各復本初。白旗掉,鼓音動,左右各雲蒸鳥散,彌川絡野,然而不失部隊之疏密;朱旗掉,角音動,左右各復本初,前後左右,無差尺寸。散則法天,聚則法地。如此則三合而三離,三聚而三散,不如法者,吏士之罪,從軍令。於是大將出五綵旗十二口,各樹於左右廂陣前,每旗命壯勇士五十人守旗,選壯勇士五十人奪旗,左廂奪右廂,右廂奪左廂,鼓音動而奪,角音動而止。得旗者勝,失旗者負,勝賞而負罰。離合之勢,聚散之形,勝負之理,賞罰之信,因是而教之。一士學戰,教成合之十人;十人學戰,教成合之百人;漸至三軍之眾。校獵:一人守圍地三尺,量人多少,以左右兩將為交頭,其次左右將各主士伍為行列,皆以金、鼓、旗為節制。其初起圍張翼,隨山林地勢,無遠近部分。其合圍地,虞候先擇定訖。以善弧矢者為圍中騎,其步卒槍幡守圍,有漏獸,坐守圍吏。大獸公之,小獸私之,以觀進止。斯亦教戰一端也。
趙國公王琚教射經上篇曰:「凡射,必中席而坐,一膝正當垛,一膝橫順席。執弓必中,在把之中,且欲當其弦心也。以弓當左膝,前豎按席,稍吐下弰向前,微令上傾向右,然後取箭,覆其手,微拳,令指第二節齊平,以三指捻箭三分之一,加於弓亦三分之一,以左手頭指受之,則轉弓令弦稍離身就箭,即以右手尋箭羽,下至闊,以頭指第二指節當闊,約弦徐徐送之,令眾差池如鳳翮,使當於心,又令當闊羽向上。弓弦既離身,即易見箭之高下,取其平直,然後弓離席,目睨其的,按手頤下,引之令滿,其持弓手,與控指及右臂肘平如水準,令其肘可措杯水。故曰端身如幹,直臂如枝。直臂者,非初直也,架弦畢便引之,比及滿使臂直是也。引弓不得急,急則失威儀而不主皮;不得緩,緩則力難為而箭去遲。唯善者能之。箭與弓把齊為滿,地平之中為盈,貫信美而術難成。要令大指知鏃至,然後發箭。故曰鏃不上指,必無中矢;指不知鏃,同於無目。試之至也,或以目視鏃,馬上與暗中則乖,此為無術矣。故矢在弓右,視在弓左,箭發則靡其弰,厭其肘,仰其腕,目以注之,手以駐之,心以趣之,其不中何為也!」
下篇曰,「矢量其弓,弓量其力,無動容,無作色,和其支體,調其氣息,一其心志,謂之楷式。知此五者為上德。故曰莫患弓軟,服當自遠;莫患力羸,恆當引之。但力勝其弓,則容貌和,發無不中。故始學者,先學持滿,須能制其弓,定其體,後乃射之。然其的必始於一丈,百發百中,寸以加之,漸至於百步,亦百發百中,乃為之術成。或升其的於高山,或致其的於深谷,或曳之,或擲之,使其的縱橫前卻,所以射禽獸與敵也。凡弓惡右傾,箭惡其檽,音儒。頤惡傍引,頸惡卻垂,胸惡前亞,背惡後偃,皆射之骨髓疾也。故身前竦為猛武方騰,額前臨為封兕欲鬥,出弓弰為懷中吐月,平箭闊為弦上縣衡,此皆有威容之稱也。」
又曰:「凡控弦有二法:無名指疊小指,中指壓大指,頭指當弦直豎,中國法也;屈大指,以頭指壓勾指,此胡法也。此外皆不入術。胡法力少,利馬上;漢法力多,利步用。然其持妙在頭指閒。世人皆以其指末齪弦,則致箭曲,又傷羽。但令指面隨弦直豎,即脆而易中,其致遠乃過常數十步。古人以為神而祕之。胡法不使大指過頭指,亦為妙爾。其執弓,欲使把前入阨,把後當四指本節,平其大指承鏃,卻其頭指使不得,則和美有聲而俊快也。射之道備矣哉。」
弩,古有黃連、百竹、八擔、雙弓之號。今有絞車弩,中七百步,攻城拔壘用之;擘張弩,中三百步,步戰用之;馬弩,中二百步,馬戰用之。弩張遲,臨敵不過一二發,所以戰陣不便於弩。非弩不利於戰,而將不明於弩也。不可雜於短兵,當別為隊,攢箭注射,則前無立兵,對無橫陣。復以陣中張,陣外射,番次輪迴,張而復出,射而復入,則弩不絕聲,敵無薄我。夫置弩必處其高,爭山奪水,守隘塞口,破驍陷果,非弩不剋。教法令曰:張弩丁字立,當弩八字立,高揎手,揎音宣。屈衫襟,左手承橦,右手迎上,當心看張。張有闊狹,右右膊,還復當心。安箭高舉肘,敵遠弩頭,敵近平身放,敵在左右迴身放,敵在高上挈腳放,放箭訖唱殺。卻掣拗蝎尾,覆弩還著地。
夫軍城及野營行軍在外,日出日沒時,撾鼓千搥:撾,陟瓜反。三百三十三搥為一通;鼓音止,角音動,吹十二聲為一疊;角音止,鼓音動。如此三角三鼓,而昏明畢之。
每營中兩廂置土馬十二疋,大小如常馬,具鞍。令士卒擐甲冑,櫜音高弓矢,佩刀劍,持矛楯,左右上下,以便習其事。
雜教令附
大唐衛公李靖兵法曰:
古之善為將者,必能十卒而殺其三,次者十殺其一。三者,威振於敵國;一者,令行於三軍。是知畏我者不畏敵,畏敵者不畏我。如曰盡忠益時、輕生重節者,雖仇必賞;犯法怠惰、敗事貪財者,雖親必罰;服罪輸情、質直敦素者,雖重必捨;遊辭巧飾、虛偽狡詐者,雖輕必戮;善無微而不贊,惡無纖而不貶:斯乃勵眾勸功之要術。昔馬謖軍敗,葛亮對泣而行誅;鄉人盜笠,呂蒙先涕而後斬;馬逸犯麥,曹公割髮而自刑;兩掾辭屈,黃蓋詰問而俱戮。故知威克其愛,雖少必濟;如愛勝其威,雖多必敗。蓋賞罰不在重,在必行;不在數,在必當。故尉繚子曰:「吳起與秦人戰,戰而未合,有一夫不勝其勇,乃怒而前,獲首而返。吳起斬之。吏曰:『此壯士也,不可斬。』吳子曰:『雖壯士,然不從令者,必斬之。』」故須勸之以重賞,威之以嚴刑,隨時而與之移,因機而與之化,可謂不濫矣。凡人耳目,不可以視千里之外;因人耳目而視聽之,即無善不聞,無惡不見。故目貴明,耳貴聰,心貴智,三者並進,則明不可蔽。如能賞罰不欺,明於察聽,則千里之外,隱微之事,莫不陰變而為忠信。若賞罰直於耳目之前,其不聞見者,誰肯用命哉?故上無疑令,則下不二聽;動無疑事,則眾不二志。由是言之,則持軍之急務,莫大於賞罰矣。
諸每營病兒,各定一官人,令檢校煮羹粥養飼及領將行。其初得病及病損人,每朝通狀,報總管,令醫人巡營,將藥救療。如發,仰營主共檢校病兒官,量病兒氣力能行者,給傔一人;如重,不能行者,加給驢一頭;如不能乘騎畜生,通前給驢二頭,傔二人,縛轝將行。如棄擲病兒,不收拾者,不養飼者,檢校病兒官及病兒傔人各杖一百;未死而埋者,斬。
諸將士不得倚作主帥及恃己力強,欺傲火人,全無長幼,兼笞撻懦弱,減削糧食、衣資,并軍器、火具恣意令擎,勞逸不等。
諸應請甲數葉行數,於甲襻上鈔記;其袍,秤知斤兩,於袍背上具注斤兩;并槍,量長短尺丈:軍司並立為文案。如事了卻納,取按勘數,長短斤兩同即納;如有欠少,隨即科決徵備。其軍器,常須磨礪修補,亦不得毀棄。
諸兵士死亡祭埋之禮,祭不必備以牲牢,埋不必備以棺槨,務令權宜,輕重折衷。如賊境死者,單酌祭酹,墓深四尺,主將使人臨哭。內地非賊庭死者,準前祭哭,遞送本貫。
諸兵士隨軍被袋上,具注衣服物數,并衣資、弓箭、鞍轡、器仗,並令具題本軍營、州縣府衛及己姓名,仍令營官視檢押署,營司鈔取一本立為文案。如有破用,隊頭、火長須知用處,即鈔為文記,五日一申報營司。如其勘檢衣資,與簿不同,物有賸數,即是偷來。並仰當火隊見有他物,即須勘當,狀送營司。其衣資不上文歷,縱使道失,官不為理,亦不得遞相寄附。即是盜來,受寄及寄物人並科罪。
諸拾得闌遺物,當日送納虞候者,五分賞一。如緣軍須者,不在分賞之限。三日內不送納官者,後殿見而不收者,收而不申軍司者,並重罪。三日外者,斬。諸有人拾得闌物,隱不送虞候,旁人能糾告者,賞物二十段。知而不糾告者,杖六十。其隱物人斬。
諸有功合賞,不得踰時;有罪合罰,限三日內。 諸軍內不得扇動兵士,恐嚇隊伍,謬作是非,敗損營壘。
諸營幕作食事,須及早,天暗以後即須滅火。如夜有文牒須讀及鈔寫者,須先狀上營主。
諸軍內行偽,無首從,同罪。資財沒官。官典取兵士十錢以上,絹一尺以上,重罪。盜軍資雜物,并被賊偷賂一錢以上,無首從,同罪。如貨易官物,計滿一疋,無首從,同罪。應減截兵馬糧料一升以上,無首從,同罪。棄擲軍糧二升以上,無首從,行盜一疋以上,無首從,並同罪。
諸軍中有樗蒲博戲,賭一錢以上同坐,所賭之物沒官。
諸營各令作異旗一放馬,每隊作記旗放驢。其馬中央放,驢令四面援馬放,其驢馬子並於驢群四面圍遶驢群,知更牧放。狂賊偷馬,例須奔走,驢群在外,驅趁稍難,以此防閑,亦甚允便。營別即令別放,諸軍不得相交。非直發引之時不難,忽有不虞,追喚亦易。 諸行軍立營,驢馬各於所管地界放牧。如營側草惡,便擇好處放,仍與虞候計會,不使交雜。各執本營認旗,如須追喚,見旗即知驢馬處所。諸軍驢馬牧放,不得連繫,每軍營令定一官,專檢校逐水草合群放牧;仍定一虞候果毅,專巡諸營水草,各令分界牧放,不使參雜。 諸營除六馱外,火別遣買驢一頭,有病疹,擬用搬運。如病人有偏,併其驢,先均當隊馱,如當隊不足,均抽比隊比營。比音毗。 諸每營折衝、果毅,先各請馬,衙參往來,自合乘騎。隊馬當直,擬防機急,官人以下,不得乘騎。其雜畜,除非警急,兵士不得輒騎。 諸軍馬聚會,其數既眾,應行六畜,並仰明為軍印,仍須別為營印,防闌失,擬憑理認。 諸營兵發以後,捉得闌遺畜生,亦有兵士失卻驢馬、衣服,馱運不能勝舉,并仰於捍後虞候處取闌遺畜生,馱至前營,其六畜卻分付虞候,不得不經虞候。擅取者及借不送,并翦破印及毛尾者,斬。 諸六畜隨軍,如有死者,須詣所部官陳牒檢驗,是當營六畜,檢印記同,然後許令剝皮。如印不是本營印,即是盜他六畜殺。 諸將雜畜,不得非理誤死損,違徵填。諸軍內六畜,不得擅借人乘用。 諸非圍獵,不得乘官馬遊獵。若因巡檢便行即聽,及迴換軍司六畜,并重科。 諸應乘官馬,事非警急,不得輒奔走,致馬汗及打脊破。以上並衛公軍令具所科罪。若臨敵則須重,平居則校輕,隨時裁定。
諸將三日一巡本部吏士營幕,閱其食飲麤精,均勞逸,恤疾苦,視醫藥。有死即上陳,以禮祭葬,優給家室。有死於行陣,同火收其屍,及因敵傷致斃,並本將校具陳其狀,亦以禮祭葬弔贈。如但為敵所損,即隨輕重優賞。 有糾告違教令者,比常賞倍之。 有告得與敵通情者,其家妻妾、僕馬、資產悉以賞之。 有糾告主者欺隱,應所給比常賞倍之。 搴旗斬將,陷陣摧鋒,上賞。 破敵所得資物、僕馬等,並給戰士。每收陣之後,裨將、虞候輩收斂,對總帥均分。 與敵鬥,旗頭被傷,救得者重賞。
漏洩軍事,斬之。 背軍逃走,斬之。 後期,斬之。有故,不坐。 行列不齊,旌旗不正,金革不鳴,斬之。 與敵私交通,斬之。言語、書疏並同。或說道釋,祈禱鬼神,陰陽卜筮,災祥訛言,以動眾心,與其人往還言議,斬之。 無故驚軍,呼奔走,謬言煙塵,斬之。 凡言覘候,或更相推託,謬說事宜,兼復漏洩者,並斬之。 吏士所經歷,因便侵掠,斬之。 姦人妻女,及將女婦入營,斬之。 不戰而降敵,沒其家。 凡有私讎,須先言狀,令其避仇。若不言,因戰陣報復者,斬之。 布陣旗亂,吏士驚惶,罪在旗頭,斬之。 陣定,或輒進退,或輒先取敵,致亂行者,前後左右所干之行便斬之。 或有弓弩已注矢而迴顧者,或干行失位者,後行斬前行,不動行斬干失之行。守圍不固,一火及主吏並斬之。 遇敵攻圍危急,若前後左右部隊不救致陷者,全部隊皆斬之。 設奇伏掩襲,務應機速捷。前將先合,後將即副。進退應接乖者,並斬之。 為敵所乘,失旗鼓節鉞者,全隊斬之。 戰敵,旗頭被敵殺,爭得屍首者免坐;不得者,一旗皆斬之。 凡戰敵,失主將,隨從者皆斬之。 一將禦敵,裨將以下等差主率,不齊力同戰、更相救助者,便任斬之。 吏士雖破敵,濫行殺戮,發塚墓,焚廬室,踐稼穡,伐樹木者,皆斬之。 擒獲敵人,或有來降者,直領見總帥,不得輒訪問敵中事。若違,因而漏洩者,斬之。 破敵,先虜掠者,斬之。入敵境同。凡隱欺破虜所收獲,及吏士身死,有隱欺其資物,兼違令不收恤者,斬之。 違總帥一時之令,斬之。
飲宴集聚音樂者,違律。 軍中奔走車馬,違律。自陣將軍以下,並步入營。騎入者同更鋪失候,犯夜失號,止宿他火,違律。 軍行舍信,各以校部前後為次。失位及樵蘇取水出表外者,違律。 凡有見奇異禽獸、蟲蛇、雜類詭怪之狀,或近軍伍,或入營壘,當時報本將,領見總帥。輒有傳說者,違律。 吏士在行營,切防為人;誘。如有親故贈遺書信,使人來往,即領見本將,詰辨真偽。或擲遺射書,獲者不得輒開,密封送上總帥。而違者,違律。凡違律,詳輕重論罰,而為等差,衛公李靖兵法悉已載之。如於庶務或未盡者,故以此具之。